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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辨他是雌雄：《哭泣游戏》背后的故事

2024-01-23 00:02 来源：故事志点击：

安能辨他是雌雄：《哭泣游戏》背后的故事

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国台湾版海报

在银幕上，20世纪90年代同志电影突然猛增，俨然成为一种新的类型片。

尼尔·乔丹Neil Jordan于1992年推出的黑马《哭泣游戏/乱世浮生The Crying Game》(1992)具有里程碑的性质。

福里斯特·惠特克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影片讲述弗格斯(斯蒂芬·瑞Stephen Rea饰演)是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他接受了一个任务——看管被俘英军黑人士兵乔迪(福里斯特·惠特克Forest Whitaker饰演)，以便将来用他交换共和军战俘。

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中，这两个本应敌对的人却在朝夕相处中逐渐成为了知心朋友。

斯蒂芬·瑞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不久，乔迪在越狱逃跑时身亡，弗格斯则叛离组织来到伦敦，寻找乔迪曾对他提起过的女友黛儿(杰伊·戴维森Jaye Davidson饰演)。

很快他便爱上了这位性感的长发美女，然而就在他试图亲近迪尔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黛儿竟然是一个男人......

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尼尔·乔丹的《哭泣游戏》审视了爱情在性角色和性倾向的变幻中的永恒性。获1993年的第6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的杰伊·戴维森饰演黛儿──一一位以女性面目出现的男儿身的易装人。

的确，《哭泣游戏》的结局让大多数观众弄不清楚杰伊·戴维森是作为男性还是女性存在于现实中......他精湛诱人的表演，完全蒙住了不知情的观众。

电影《哭泣游戏》(1992)宣传照，杰伊·戴维森

在艺术影院有限放映之后，该片大范围上演，赚进上千万美元的票房收入。

【相中被人误当成女生的小伙子】

伦敦，苏荷区，1991年。

尼尔·乔丹Neil Jordan正在满世界地疯狂寻找一个男人，这位爱尔兰著名导演兼编剧已经逛了城里不少的同志酒吧，今晚，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目标：一位名叫杰伊·戴维森的年轻小伙子，“你想不想拍电影，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让你主演我的新片：我要你穿上裙子！”

杰伊·戴维森

自从1981年进入电影圈以来拍摄《哭泣游戏/乱世浮生The Crying Game》(1992)的想法就一直萦绕在尼尔·乔丹的心头，“那是1982年，我拍完处女作《天使》后写完了《哭泣游戏》的初稿剧本，当时选的名字是《士兵的妻子》，故事也仅仅停留于一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爱上英国士兵遗孀。”

鉴于这个剧本当时仍比较单薄，尼尔·乔丹随后花了十年时间来不断补充加入新的内容。

尼尔·乔丹(左)和制片人斯蒂芬·伍利在谢伯顿摄影棚的《哭泣游戏》(1992)片场里

其间尼尔·乔丹突然做出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决定。

制片人斯蒂芬·伍利Stephen Woolley回忆道：“那天我们正在柏林一家酒吧里喝酒，尼尔·乔丹提出把黛儿设计成一个男人。我当时就觉得这主意棒极了，绝对出人意料！”

为了能赶上下一届戛纳电影节，斯蒂芬·伍利催促他抓紧把剧本先写出来。十天时间，一个在尼尔·乔丹头萦绕足足十年的故事跃然纸上。

导演尼尔·乔丹为电影《哭泣游戏》(1992)接受采访时影像

这一次，它的名字不再是《士兵的妻子》，说服尼尔·乔丹改掉剧名的是他的忘年交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1928-1999)。

“他跟我解释说观众在直觉上一般都不太喜欢那些片名中带有战争或宗教字眼的电影。”

此外，老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也十分怀疑尼尔·乔丹能找到扮演黛儿的合适人选。

演员斯蒂芬·瑞为电影《哭泣游戏》(1992)接受采访时的影像

在片中扮演爱上黛儿的共和军成员弗格斯的斯蒂芬·瑞Stephen Rea也提出了同样的担心：“如果这位演员看上去并不像个女人，不能令观众信服的话，那我这个角色就会显得十分愚蠢。大家会说：那小子真是个变态的爱尔兰佬’。”

在遇见杰伊·戴维森之前，一大堆变性人和双性人到尼尔·乔丹那里试了镜，他甚至还考虑过用《蒙娜丽莎Mona Lisa‎》(1986)中的女主角凯西·泰森Cathy Tyson来演这个角色。

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幸好他最终发现了杰伊·戴维森，一个在生活中就常常被人误当成女生的小伙子。

不过问题依旧存在，杰伊·戴维森可不是什么变性人，生活中也从来都没穿过裙子，此外，他对演电影也不像尼尔·乔丹所期望的那么热情。

好在他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同时尼尔·乔丹答应他不必参加任何电影宣传活动。

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资金不解决，制片人要自焚】

寻找黛儿的扮演者已经这么困难，但比起寻找愿意给《哭泣游戏》投资的人来说，这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我们四处奔走，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尼尔·乔丹说，“有一次，我找到曾经投资拍过《红色高跟鞋》和大卫·林奇David Lynch的《双峰：与火同行Twin Peaks: Fire Walk with Me》(1992)等艺术片的法国Ciby 2000公司试试运气，我告诉别人‘这个片子是关于爱尔兰共和军的’。”

导演尼尔·乔丹

“那个法国佬听了就连连摇头：‘那可是大大的没戏。’我说：还有呢，这个爱尔兰共和军绑架了一名英军士兵。法国佬说：‘还是大大的没戏’。我接着说：这还没完呢，他爱上了英国士兵的妻子，最终却发现那妻子竟然是个男人！’法国人嚷道：‘那可就真真正正的没戏喽！’”

最终，还是曾经投资参与过《霍华德庄园/此情可问天Howards End》(1992)等片的日本电影发展与投资公司给尼尔·乔丹出了一部分钱。

斯蒂芬·瑞(左)和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1991年11月，电影正式开机。但开拍仅两周，拍摄过《蓝丝绒Blue Velvet》(1986)的摄影师弗雷德里克·埃尔梅斯Frederick Elmes就退出了剧组，理由是“与导演在创作思路上产生严重分歧”。

“那会儿可真够恐怖的，在拍摄过程中，除了突然失去主要演员之外，摄影师中途退出应该是任何导演最大的噩梦了。”

电影《哭泣游戏》(1992)剧照，杰伊·戴维森

但工作还得继续，尼尔·乔丹用伊恩·威尔逊Ian Wilson临时接替。尼尔·乔丹对完成影片的信心并没有丝毫动摇，“当时我就想，要是这电影拍不成，以后我就不干导演了。”

但这时Pa1ace电影公司糟糕的财务状况又开始拖他的后腿，大量账单被拖欠，剧组人员工资迟迟未发，最终在尼尔·乔丹威胁退出影片拍摄的情况下，公司才给出了勉强令人满意的答复。

斯蒂芬·瑞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好在拍摄也并非只有没完没了的烦心事，对尼尔·乔丹来说，至少杰伊·戴维森的出色表演令他宽慰不少。

“我知道杰伊·戴维森在外形和气质上根本没有问题，但是他的表演能不能打动观众？我一开始心里实在没底。而在我们拍完弗格斯帮他剃头发的那场戏后，杰伊·戴维森用他那暗含痛楚的嗓音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真是棒极了！”

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当尼尔·乔丹正在忙着赶工拍戏的时候，Palace公司再次令他后院起火。

制片人尼克·鲍威尔Nik Powell回忆：“局势一再恶化，尼尔·乔丹不得不亲自找到公司高层威胁他们说，如果再不解决资金问题，他就去Palace旗下的斯卡拉电影院门口当众自焚！”

制片人斯蒂芬·伍利为电影《哭泣游戏》(1992)接受采访时的影像

这时，另一位制片人斯蒂芬·伍利开始用他自己的信用卡为剧组付钱，不久，信用卡也已全部透支，他又来到斯卡拉电影院直接从票务组的抽屉里拿走票房收入。“那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我们当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面对巨大的困难，《哭泣游戏》最终还是完成了，但Palace公司此时已宣布倒闭，尼尔·乔丹和两位制片人独自承担起在全国宣传推介影片的工作。

电影《哭泣游戏》(1992)片场，演员斯蒂芬·瑞(左)和制片人斯蒂芬·伍利在聊天

“我给英国所有的知名影评人写信，请求他们不要在预映场后的评论文章中提到迪尔是个男人这一故事转折。最终的结果是，他们确实对这个转折只字未提，但几乎所有的影评人都把这部影片大贬了一通。”

更糟糕的是，在影片公映的那几天，爱尔兰共和军又恢复了他们的恐怖主义活动，民间抗议呼声再次高涨，《哭泣游戏》的票房成绩自然也就烂得一塌糊涂了。

电影《哭泣游戏》(1992)外景地，左起：摄影师伊恩·威尔逊、制片人斯蒂芬·伍利、导演尼尔·乔丹

【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

与此同时，大洋的另一边，一家当时仍不太为人所知的独立影片公司买下了《哭泣游戏》在美国的发行权，这就是米拉麦克斯。

想当初，他们曾有机会参与整部影片的制作投资，但公司老板鲍伯·韦恩斯坦Bob Weinstein和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却拒绝了尼尔·乔丹的邀请。

斯蒂芬·瑞(右)和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当时在看过成片后，两人的态度出现了180度的大转变，鲍伯·韦恩斯坦甚至将它称作“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之一”，他们决定给予《哭泣游戏》最盛大的宣传攻势，而尼尔·乔丹也要求他们千万别在宣传过程中泄漏故事的转折点。

电影《哭泣游戏》(1992)剧照，米兰达·理查森

哈维·韦恩斯坦说：“我们一直在为好电影而战，我们一直在推介那些在别人看来根本毫无卖点的电影。要想成功推出这类影片，你就必须使用全新的市场营销手段。对于《哭泣游戏》，我们当初的想法就是能不能用‘保留神秘感来作为卖点促销’，最终我们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电影《哭泣游戏》(1992)获第46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影片，制片人尼克·鲍威尔(左)和斯蒂芬·伍利获奖后合影

接着鲍伯·韦恩斯坦也说：“《哭泣游戏》在法国和英国的发行商却都没学会用上这一招，因此他们也无一例外的以行销失败而告终。几年后，当我们为《低俗小说/危险人物Pulp Fiction‎》(1994)作宣传的时候，那一整套方法其实就都脱胎于《哭泣游戏》的成功宣传案例。这种主动出击、紧抓观众注意力的方法甚至成为了我们米拉麦克斯在新片宣传方面的根本手段。”

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哭泣游戏》最终在美国获得了6200多万票房收入，韦恩斯坦兄弟也从中大赚一笔。

就在第二年，迪斯尼花6000万美元成功收购米拉麦克斯，之后就成为全球最大的文艺片制作发行基地，而它的没落又是一个故事了。

至于《哭泣游戏》中那个名声远播的“性别”转折，几乎令所有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电影《哭泣游戏》(1992)宣传照，杰伊·戴维森

不过导演尼尔·乔丹自己倒觉得“其实观众应该有机会早一些就发现黛儿的真正性别，毕竟在前面的剧情发展中已经打下了不少的伏笔。“

“片中几位主角的名字，乔迪、加德(米兰达·理查森Miranda Richardson饰演)和黛儿都十分的中性，还有乔迪和弗格斯的那场对手戏，前者的一颦一笑都在提醒观众这绝对不是部司空见惯的剧情片。不过，观众没有事先猜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可以让转折出现时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电影《哭泣游戏》(1992)剧照，斯蒂芬·瑞(右)和杰伊·戴维森

最终，当初投资人最害怕的这个“性别”转折，这个他们原以为定会让观众看得反胃的转折点反而成了《哭泣游戏》大获成功的关键。

1993年的第65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礼上，尼尔·乔丹一行带着六项提名的荣誉来到洛杉机音乐中心的多萝西·钱德勒大厅，遥想当初从筹拍开始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哭泣游戏》能够全部拍完似乎已是一种奇迹，更别说进入奥斯卡的最终决战。

斯蒂芬·瑞和杰伊·戴维森在电影《哭泣游戏》(1992)中的影像

不过，似乎是为了与糟糕的开局作个呼应，这次《哭泣游戏》又出了岔子。

“奥斯卡之夜真是令人心醉神迷，”尼尔·乔丹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就是长了点，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我起身离开大厅出去透透气。当晚的颁奖顺序发生了变动，却没人通知我，于是当嘉宾宣布尼尔·乔丹获得最佳原创剧本奖时，我正在外面的酒吧里等着我的饮料。不过这也没关系，毕竟，当时的情况下，酒吧并不是个最糟糕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