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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二里沟恐怖故事

2024-04-27 06:12 来源:故事志 点击:

小说:二里沟恐怖故事

我是一个电台主播,主持着这座城市唯一一档深夜讲故事的节目。

我主持的这个节目,并不是用什么婚外恋婆媳大战的噱头来吸引听众,我节目里的故事,有时候比这更荒诞狗血,有时候也更让人感到惊悚讶异。当然,偶尔也会让人温暖感动。

小说:二里沟恐怖故事

我会在孤独的直播间,在一个个静谧的夜晚,挖掘人们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愿轻易与他人分享的经历。当我走遍大江南北,发现好像每座城市都有类似这样的节目,它会在城市的灯光渐渐暗淡时悄然而至,在黎明到来前,仿佛即将启程的游客,又要匆匆离开。

好,我就不卖关子了。我主持的这档电台节目,叫做二里沟恐怖故事。我所在的这个城市,以前就叫做二里沟,据说古时候这里有一条环形的护城河,在唐朝时突然涌出许多丘壑,硬生生把一条河隔成了一条条小水沟。

坊间流传当时庇护盛唐的龙王曾在此稍作停留,河神为了便于它栖息,便在这条河里,每隔二里的距离就为龙王准备一片陆地供它休憩,二里沟的名字便由此而来。龙王吃饱喝足,腾空一跃,颌指长安,一段盛唐传奇就此展开。

扯得有点远了,我给各位讲这些,是想说明我们这个地方自古人杰地灵,在神话传说的影响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因此,二里沟恐怖故事这个节目,也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很多热心听众的故事。

这些故事,也并不仅仅是以恐怖为猎奇手段,它们有的让人不寒而栗,有的让人匪夷所思,有的让人唏嘘不已。作为主持人,我只能将这些故事讲给在午夜时分守在收音机前的听众。我无法判断这些故事的虚实真假,故事毕竟是故事,信者有,不信者无。

譬如,下面我要讲给你听的,即便我曾亲身参与其中,但现在回想起来,仍不能相信我的亲眼所见,就像做了一场逼真的梦,尽管细节栩栩如生,但醒来之后,一切皆烟消云散。

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的黄昏,我刚刚来到直播间,导播小陈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说:“邵老师,有个听众一直在打你电话,是个女的,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打了五六回了。”

“哦,对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具体说,只是说她是个护士,最近碰到了些奇怪的事情,想找您谈谈。”

我听了不以为然,因为这样的听众有很多,包括一些热心粉丝,总感觉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大部分不过是自欺欺人。

凌晨,节目结束,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车库,准备开车回家。正当我要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平时总做这种节目,让我有时候也总有些神经质。

我猛地回头,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注视着我。我不禁后退几步,倒吸几口凉气。虽然不信鬼神,但我还是默念起了老三教给我的般若波罗蜜心经。

老三自称江湖道人,平日里总神经兮兮的,总干些装神弄鬼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教给我的东西有没有用。

“你……你想干什么?”我故意提高了声音,也在为自己壮胆。

“请问,是邵老师吗?”听到这里,我悬着的心略微平静了一些,起码从对方的语气来看,站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应该是人不是鬼。

“邵老师,今天下午给您打了好几次电话,不知道您的同事跟您说了没有。我是咱们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我叫陈丽。我这么做请您不要介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您。我最近碰到了一件怪事,快要把我折磨疯了。”陈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看得出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知道,今晚又无法按时回家了。可是看眼前这个满目憔悴的女人,也不像是深夜睡不着觉来胡搅蛮缠的脑残粉,于是,我便把她带到了电台旁边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希望她能尽快讲完她的故事,然后放我回家睡觉。

下面就是陈丽伴着面前的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给我讲述的她的遭遇。

我叫陈丽,是人民医院呼吸科的一名护士。大概一个月以前,我们科住进了一个老太太,姓吴,我们都叫她吴老太。吴老太刚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呼吸衰竭了,经过全力抢救,我们还是把她救了过来,但是也只能卧床了,毕竟已经是将近九十岁的年纪了。

我跟吴老太的关系处得很好,因为我每天都要去给她换药,渐渐也熟络了起来。

吴老太有些老年痴呆,近处的记忆模模糊糊,但早年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天下午,我给她换完药,她执意要给我讲讲早先的故事,我正好也不忙,索性就陪她解解闷。

吴老太早年也是本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十八岁的时候和本地的一个书生两情相悦,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这个书生突然就莫名其妙失踪了,两家人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吴老太天天攥着书生送给她的定情玉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几年以后,万般无奈之下,吴老太委身嫁给了本地乡绅的儿子,因为在那个年代,如果不娶或者不嫁,整个家族都会遭受街坊邻里的冷眼,就是社会上的闲言碎语也让人受不了。

结婚头几年,吴老太可谓是尝尽了苦头。这乡绅的儿子活脱一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所不干,吴老太拖着两个儿女,也只能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机发生在一次意外事件之后。

一天夜里,吴老太的丈夫估计喝了大酒,不小心落进了二里沟的一条小河里。虽说是小河,但是里面杂草遍布,脚一旦陷进去,就像陷进沼泽一样,越挣扎沉得越快。奇怪的是,他竟然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在岸边被经过的巡夜人发现,送进了医院。

醒来的他性情大变,变得温柔体贴,还对诗词字画产生了兴趣,直到前几年去世,老两口可谓和和美美过了一辈子,让旁人羡慕不已。

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陈丽的故事:“陈女士,恐怕你对我的节目有些误解,您提供的故事很感人,可是我们的节目是搜集咱们本地的一些奇闻异事,如果这就是您的故事,抱歉,可能不太适合我们的节目。况且,我实在有些困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

“不好意思,邵老师,我最近可能总是休息不好,所以脑子有些混乱。说实话,我找您来,并不是想让您在节目中讲这个故事,我是来寻求帮助的,希望能通过您来化解我的困扰。麻烦您能听完我下面的遭遇,我尽量做到言简意赅,听完之后,要走要留,您尽管随意。”

陈丽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我,我微微倾起的身体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

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正好轮到我值夜班。护士值夜班你知道吧?就是面前有一个长长的弧形桌子,我们坐在里面,如果有病人感觉不舒服,就会按下床头的铃声按钮,我们就会去处理。另外,我们的桌子正对门口,防止有病人偷偷溜出去。

大概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突然,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地面,“咚、咚、咚”,非常有规律。

我只好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有一个病人正蹒跚地朝着病房门口走去,她似乎脚不太利索,有一只脚有些跛,那“咚咚”的声音正是她的脚步发出的,但对于这个老年人来说,脚步未免有些过于有力。

我以为又是哪个病人要偷偷开溜,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是,当那个病人回过头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竟然是吴老太!这怎么可能,白天她还在插管,而且,她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床。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还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此时,吴老太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怨恨眼神望着我,好像还在发出低沉的冷笑。我吓坏了,这时候,桌子旁边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正是吴老太的那张病床。

我赶紧叫上值班医生赶了过去,当我俩赶到吴老太床前的时候,她正在床上全身抽搐,值班医生赶忙出去拿抢救设备,让我在床边待命。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吴老太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把一件凉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用尽全身力气说:“他……他会来找我的。”我有些吃惊,她竟然还有力气说话,可是这句话一说完,吴老太就停止了呼吸,最终也没有抢救过来。

“这么说你那天晚上在走廊里见到的是……”我虽然听了很多关于医院的鬼故事,但是当事人面对面和我讲的,这还是头一回。

“其实我也一再暗示自己那不过是个梦,可是后来的事情,告诉我那肯定不是一个噩梦那么简单。”陈丽的身体开始有些哆嗦,她拿起面前的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

吴老太去世前,塞到我手里的是一个玉镯,我想起了她先前给我讲的故事,但也没有在意。可从那天晚上开始,每当我睡着了之后,总感觉吴老太在我耳边对我说:“他怎么还没回来?”

有时候,我突然惊醒,发现吴老太就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默默地抽泣。不瞒您说,我已经好多天没怎么睡觉了,我不敢睡觉,似乎只要一闭眼睛,吴老太就会出现在我的旁边。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我先打发走了陈丽,告诉她我会和她保持联系,让她不必担心。

说实话,我不怀疑陈丽讲的故事,这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只是,难不成陈丽真的见到了吴老太的鬼魂?可是,她跟吴老太无冤无仇,吴老太为什么要找上她?吴老太口中的“他”,又是谁?

无暇多想,我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黄昏时分,我再次来到电台,开始准备晚上的节目。由于最近同时要弄几个故事,我临时让电台助理帮我安排了节目内容。

今天的故事,主人公叫李大磊,是本市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经理,年近半百,奋斗了大半辈子,终于挤进了上流社会。只是连绵不绝的应酬,让他逐渐老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这晚,他结束了一场很重要的饭局,着急去医院看住院的母亲,当车开到郊外的一座石桥下的时候,前方突然不知从哪里闯进了一个年轻男人,李大磊躲闪不及,撞了上去。

李大磊赶紧下车扶起了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身体十分消瘦,脸色苍白,穿着一件几乎已经看不出颜色和新旧的衣服,像一个流浪汉。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带你上医院看看?”

年轻男人低着头,连连摆手,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前走去。

“没事,反正我也要去医院看我母亲,还是带你检查一下吧。”听到这里,年轻男人刚刚挪动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了后排的车座,笨拙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李大磊本来就是想客气客气,但看到年轻男人已经上了自己的车,便不好再说什么。

一路无语,李大磊感到气氛有些尴尬,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年轻男人聊着,想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沉默。但是,年轻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李大磊感觉很无趣,刚想放点儿流行音乐听听,突然,年轻男人开始说话,与其说是在跟李大磊聊天,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年轻男人似乎神智不太清醒,李大磊由于在开车,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模模糊糊只听得年轻男人说他命不好,早年认识一个富家小姐,本来情投意合,却最终不能成为一家人,后来那小姐认识了个富家公子,又是个老爷做派,他只好暗中帮助小姐度过余生。

李大磊觉得故事还蛮有意思,像极了自己看的古代传奇小说。他有些打趣地问年轻人那个小姐后来怎样了,年轻男人突然开始抽泣,边哭边告诉李大磊,那个富家小姐恐怕马上就要去世了。

李大磊感觉有些奇怪,这才想起问年轻男人住在哪里,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谁知年轻男人竟然越哭越凶,李大磊清清楚楚地听到年轻男人用一种近乎哀号的声音说,他在六十多年前就淹死在河里了!

李大磊猛地一个急刹车,安全气囊立刻弹了出来,他的头深深埋在软软的防护层里面。李大磊这才想起来,刚才撞人的那个地方,小的时候可是有名的乱坟岗,自己莫不是走夜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发现年轻男人并不在车上,仿佛刚才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可是自己正在开车,怎么可能会做梦?他仔细向后座看去,发现年轻人已不见了踪影,车座上竟然全是水,正顺着边缘缓缓滴下,在座椅的正中央,一只手镯静静躺在那里。

从那天开始,李大磊常常在半夜被惊醒,他似乎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就这样站在他的床边,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李大磊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可是他伸手一摸,发现床单外侧竟然是湿的,还有旁边的地上,也有一滩水。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讲完这个故事,我关掉了话筒,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李大磊的这段遭遇让我似曾相识,它像极了以前网上流行的西班牙灵异车祸事件,谁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总感觉这个故事中的某个细节似曾相识。是哪里呢?

对了,那个年轻男人讲的富家小姐的故事,好像是陈丽跟我讲的吴老太的故事。那个手镯,对了,陈丽说吴老太临死前也交给她一个手镯。那个年轻男人,莫不就是吴老太遗言中那个会出现的“他”?

我突然想起了老三,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此刻应该要派上用场了。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某处大厦里面给人看风水,“老邵,你终于求助我了,稍等,我正在给这楼里驱邪,没问题,晚上你请我吃饭啊。”

老三是那种特别不拘一格的人,不知道干他们这行的是不是都是这样,非得把自己收拾得与众不同,才能彰显自己的仙风道骨。我看着在我面前吃得狼狈不堪的老三,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本事,还是只不过用这套幌子来混混营生。

管不管用,权当试一试吧。于是,我把陈丽和李大磊的故事讲给了老三听。老三边吃边听,只是频频点头一言不发。

我有些着急,一拍桌子说:“你个老三,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也得给我句痛快话吧,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老三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抹了抹嘴,说:“别急嘛,至于帮不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心里想,这小子还真会卖关子,有些没好气地说:“赶紧问。”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老三突然有些严肃地问。

经老三这么一问,我还真有些犹豫。要说不相信吧,我主持的这档节目,说白了,不就是各种鬼故事的合集吗?可是让我相信有鬼,我又没有亲眼得见,而且,从小受过的教育告诉我心中有鬼,所谓的鬼,都来自于人心的邪念。

看我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老三突然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表,说:“你跟我出去办点事情,对了,这顿饭钱,你先结了。”

跑出餐厅没多远,老三带我拐进了一座大厦,这座大厦,我早有耳闻,因为这里灵异事件频发。

“曾经有人深夜一个人坐电梯,突然电梯门开了,有人向里面看了一眼,说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都挤不进去了。”我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老三说,“这个经典恐怖段子是不是就是从我们这座大楼里流行开来的?”

“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段子吗?”老三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老三一严肃,我又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不知不觉,我俩已经走进了电梯的一层。

“我们要去几楼?”我有些紧张地问。

“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老三毫无表情地说。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眼镜递给我。

“这是什么?”

“戴上就知道了。”

这副眼镜的造型十分古董,印象中民国时期的文人常常会戴这种眼镜。反正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索性把它架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叮咚”,电梯在负三层停住了,我只顾和老三说话了,没有注意电梯正在下行。

门开了,突然涌进了一堆人。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加班的员工,真是辛苦,我不禁为上班族们感叹。我见老三在旁边静静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无聊,便开始观察起这些人。这一观察不要紧,吓得我差点大叫起来,老三则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我周围的这些员工,全都脸色苍白,有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污迹斑斑;有的身上沾满血迹;有的没有胳膊,袖管空空荡荡飘在那里;有的歪着脖子,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我死死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老三将我拽出了电梯。我回头一看,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刚……刚才那些是?”我惊魂未定地问老三。

“没错,那些人曾经都是这座大楼里的员工,有的遭遇不测,有的自杀,还有的病故。刚才你看到的,就是你们常说的鬼。你戴的眼镜,是一个老道给我的,上面浸染过子时出生的公鸡的鲜血和湿土以及锅灰,当然还要再加上点我的法术。

“人有阳关道,鬼也有独木桥。他们往往会在夜里,回到他们生前的地方,就像久在水中的鱼,也需要探出脑袋换换空气。如果你戴着眼镜在这座城市走一遭,你就会发现一个你完全无法相信的世界。”

此刻,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后悔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我临时推掉了第二天晚上的节目,并把陈丽和李大磊召集到了一起。根据我和老三的推测,他们的离奇遭遇恐怕是殊途同归,那个李大磊遇到的鬼,很可能就是吴老太当年中意的那个书生。

陈丽和李大磊听到我决定要帮助他们,都表达出感激不尽的激动和兴奋,仿佛我就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我看了看旁边的老三,老三对我说:“我只是试试啊,行不行,包括中间出现任何意外,可跟我一点儿责任也没有。鬼的世界你我都不懂。”

我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上次喝咖啡的地方,陈丽先到了。我把老三介绍给了陈丽,陈丽几乎要给老三跪下,说:“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快撑不住了。”老三说:“别,别,别弄得跟拍电影似的,我不是什么大师,顶多也就是一捉鬼爱好者,承让,承让。”

“陈护士?”李大磊走进来的那一刻,看见陈丽立刻喊道。看来,我和老三没有猜错,李大磊就是吴老太的儿子。

李大磊再次向我们简单描述了他那晚的遭遇,以及之后夜里不断被那个年轻男人惊扰的苦恼。我提示陈丽把吴老太讲给她的故事再复述给大家听。听完之后,我更加肯定,李大磊遇到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当年吴老太心水的书生。

“对了,李先生,你有你母亲和父亲的照片吗?”老三问道。

李大磊说自己没有随身带着,陈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在收拾吴老太的病房时有一张照片,她明明记得当时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家属,不知为何会落下一张照片,她觉得或许有用,便带了过来。

李大磊看过照片后告诉我们,他的父亲这辈子都拒绝拍照,只是在临终前不久,和吴老太拍了这张照片。

老三拿过照片,然后把那张照片紧紧贴在眼睛上,我打趣地说:“老三,你的近视都这么厉害啦?”

老三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是不是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镯子?”老三继续问道。陈丽和李大磊这才想起来,我之前跟他们联系的时候,特意按照老三的嘱咐,要他们把那两个镯子带过来。

两只玉镯摆在桌上,虽然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风雨,这两个镯子依然晶莹剔透,丝毫不像是遭受过岁月的磨砺。这两个镯子显然是一对,上面一只绣着龙,一只绣着凤,不知是不是表达游龙戏凤之意。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还需要做一下准备。”老三让陈丽和李大磊先回家,同时叮嘱他们,如果吴老太和那个年轻男人再出现的话,千万不要和他们说话。

我非常好奇老三刚才对着那张照片在看什么。

老三神色有些凝重地问我:“你在网上应该看到过那些所谓的灵异照片吧,就是说里面有什么鬼影之类的?”

“当然。”这回我终于可以肯定回答老三的问题。即使不是作为一档恐怖故事节目的主持人,我对这类吸引眼球的新闻也不会拒绝。

“你相信吗?”老三问。我发现老三仿佛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师,在教给我知识之前总要告诫我“一定要记牢,知道吗?”鉴于上次拜他所赐的见鬼经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

老三让我仔细看看照片里吴老太的丈夫。这张照片应该就是这几年拍的,照片中吴老太的丈夫面容有些枯槁,仿佛是在遭受着某种疾病的折磨,像那些渐渐老去的生命一样,岁月的沟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盘根一般的痕迹。他的双眼有些失神,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好,我告诉你,这个照片里恐怕还有一个人。”老三看着我说。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浑身一哆嗦,警告老三可不要吓唬我。

老三继续解释,他从小有阴阳眼,所以可以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从这张照片里看到,吴老太丈夫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灵魂,正拘谨地站在那里,面对相机有些手足无措。

我赶紧把照片丢在一边,问老三如果按他所说,这个灵魂又是谁的呢?

老三提醒我,陈丽跟我讲的吴老太的故事里面,她嫁给的那个富家子弟,一直作风糜烂,经历过一次意外之后,突然性情大变。他猜测正是那次意外,让这个灵魂附在了身体里面,而吴老太的丈夫,就是在这个灵魂的奴役下,生活了近半个世纪。

我感到老三的推论已经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这些只在恐怖故事和电影里出现的情节,怎么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身边?

老三告诉我他要祭出自己的大杀器了,他准备让吴老太和那个年轻男人的灵魂现身,唯有这样,才能化解所有人心中所有的疑问。

“在我看来,鬼之所以存在,就是由于它生前还有牵挂,或者说还有余念未了,在它的驱使下,残存的意念就会像气体一样聚集,并形成徒有空壳的一种具象,所以,我可以试着利用他们的心结,让他们现身。”老三盯着面前的两个玉镯,若有所思地说。

冷冷的二里沟河水静静地流淌,我、老三、陈丽站在默默无声的桥上,这里正是年轻男人出现的地方。老三并没有让李大磊来,因为吴老太和书生的这段故事,据陈丽了解,吴老太的家人并不知道,这是吴老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魂归故里,就算生而为人有再多的放不下,最后也会落叶归根,老三这样告诉我。

老三对陈丽说,吴老太将死之时,她的魂魄离开了她的体内,应该就是去找那个书生。刚刚离开人体的魂魄非常脆弱,陈丽的喊声显然让吴老太的魂魄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意念散了,所以吴老太会纠缠她。

而那个书生的魂魄,可能在那次拍照之后,就离开了吴老太的丈夫,飘到不知何方了。魂魄最怕的就是拍照,这同样会让它们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网上很多照片里总会有鬼影,那是因为按下快门的一刹那,它们已经被惊扰,不得不寻找新的归隐之处。

“对了,照你这么说,那个书生的魂魄,有没有可能会在这水里?李大磊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怪事,而且他说那个年轻人总是浑身在滴水。”我指着旁边冰冷的水面问老三。

“嗯,没错,我怀疑当年书生的失踪,就是跟溺水有关。他的魂魄无处可去,最终只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月上中天,老三把两个手镯放在河边潮湿的泥土里。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在手镯上面散了些不知名的液体,还有一些动物的羽毛,以及类似石墨和指南针的东西盖在上面。我悄悄问老三这是什么,老三只是暗示我这都是招魂的流程,至于能不能让吴老太和书生重逢,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老三趴在我耳边说,由于我们几个人的意念和吴老太以及书生亡魂的意念相同,因此,我们具有了同样的磁场,所以见鬼的机率比较大。

我有些将信将疑的时候,突然看见河边飘过来两团白雾,慢慢聚拢在手镯上方,最后,形成了两个模糊的人形。虽然早就在那栋大厦里与那些魂魄擦肩而过,可是再次亲眼见鬼,还是让我有些紧张。只见陈丽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老三赶紧扶住她,并且紧紧捂着她的嘴。

吴老太和书生的面孔渐渐清晰。虽然吴老太已经满脸皱纹,可是书生的面庞却依旧稚嫩青涩,他的容颜已经永远留驻在了半个世纪前的时光里。

“意儒。”吴老太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

“吴小姐,你,你老了,可还是那么漂亮。”这个名叫意儒的年轻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吴老太沧桑的脸庞,“我一直在你丈夫的身体里看着你,看着你慢慢变老。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从我意外落水溺毙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我只能用这种方法陪着你了。”

意儒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滴着水。

“你看看,当年咱们常来玩儿的二里沟河,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吴老太紧紧拉着书生,我和老三却发现书生的身体竟然有些模糊。

“我累了,也太虚弱了,能在魂飞魄散前见你最后一面,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书生的魂魄已经有些模糊。吴老太的魂魄也泣不成声,她眼看紧紧拉住的书生的身影渐渐模糊,一阵微风袭来,雾气渐渐消散,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陈护士,你是个好人,我本不想打扰你,也不是要吓你,只是我尚有牵挂。我感觉自己在大街小巷不断游荡,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他,也谢谢你们了。”吴老太说着,竟然向我们几个鞠了一个躬,然后也随风飘散不见。

死去的人向活着的人鞠躬,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如果我说出去,会不会有人认为我是个神经病。

鬼魂要在阳世现身,几乎要耗尽自己最大的气力,因此,如同昙花一现,在绽放后便会迅速衰落,老三虽然也有些感伤,但还是没有忘记给我普及知识。

第二天,老三让我通知李大磊,已经帮他解决了问题,只是要尽快把吴老太安葬好,而且,老三特意嘱咐让李大磊把这个手镯同时葬在吴老太身边。

吴老太下葬那天,我和老三都去了现场,我俩悄悄地把另一个玉镯埋在了吴老太对面的一片泥土里,只是希望两个至死不渝的灵魂能永远在一起,但愿如此吧。

我的电台节目依然火爆,我把吴老太的故事稍作改编,去掉了其中一些匪夷所思的情节,录制了一期节目,效果非常好,很多听众都打来电话,或者留言告诉我他们的真实感受。

如果说以前,我只是和许多人一样,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去聆听不同的人给我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那么,在经历了吴老太的事件之后,我却怀着一种更加崇敬的心情去体味那些特殊的经历,不管它是恐怖,是离奇,是乏味,还是可笑。

我觉得人们愿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主动和我分享自己的经历,这种人与人之间难能可贵的信任,给了我在黑夜中不断前行的勇气。

我休息了几天,百无聊赖之际,顺道去了一下图书馆,查阅了这座城市的历史。

一本厚厚的县志摆在我的眼前,那个时候,它还被叫做二里沟县。神都龙王的传说只是传说,有据可查的却是,在战争年代,这里大大小小的河流,埋葬了不知多少时代的牺牲者,如果说另外一个世界确实存在的话,把我们这里称为鬼蜮也不过分。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有必要告诉各位。当时陈丽和我谈话的那个晚上,她还向我说了一件事情。吴老太似乎感到自己去日无多,把陈丽拉到床前,告诉了她一件埋藏已久的秘密:李老爷子,也就是吴老太的丈夫去世之前,也像这样拉着吴老太的手,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她。

原来,据李老爷子说,当年那个书生并不是失足落水,因为自己一直对吴老太垂涎已久,所以一直对书生怀恨在心。在一个雨天的午后,他跟随书生来到一座小河边,那时候还没有柏油路,一下过雨,地面特别湿滑。

书生沿着窄窄的河岸小心地行走,李老爷子突然在他身后大喊一声:“意儒!”

意儒是书生的名字。书生猛一回头,却脚下一滑,不慎落入水中。书生两只手胡乱在水面扑腾着,嘴里嘟囔着什么,但是河水不断灌入他的口中,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他看见了李老爷子,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望着他。李老爷子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没走多远,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谁知时间不长,他却在同一个地方落水,这就是自己的报应。他感觉书生就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那束绝望的目光,时刻在盯着自己的眼睛。

李老爷子决定在临终时做出了忏悔,可是有什么用呢?所有人的一生都被改变了,李老爷子也不例外。

他在书生溺毙的同一条河流失足落水(抑或是书生的冤魂所为),然后被另一个人的魂魄控制住身体整整几十年,仿佛一个木偶,或者说是一个傀儡,始终活在别人的意识里,这是他作恶的报应,亦或是他的因,结成的果。

那么,他死之前,是拥有了自己真正的意识决定要忏悔,还是书生借着他的嘴说出了那段往事,已经无据可查了,也不再重要。

有的时候,人心比鬼更加深不可测,正如老三那样的人,可以轻易拿捏住鬼的命脉,却无法读懂哪怕是一个老人的内心。

此时,我正伫立在吴老太的墓碑前,远远望着那片埋葬着另一个玉镯的土地。岁月静好,我仿佛看到一个翩翩少年,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稚嫩的脸上,前方,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正露出有些羞涩又紧张的微笑,她的手心已经有些湿润。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是她的爱人在人世间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画面,在那个雨天的午后,一切戛然而止。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已是隔世情缘。

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我想起了这句话。

二里沟河水静静地流淌,裹挟着无声的岁月,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