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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凡人故事》第三四回 恋人赴约共论诗文 兄弟相聚分说爱情

2024-04-27 14:58 来源:故事志 点击:

长篇《凡人故事》第三四回 恋人赴约共论诗文 兄弟相聚分说爱情

按:《中师生》公众号将从3月9日起连载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黄文斌的长篇小说《凡人故事》。这部长篇章回体小说,共八十回,总43万字。讲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三个初出茅庐的中等师范生的工作爱情故事。

长篇《凡人故事》第三四回 恋人赴约共论诗文 兄弟相聚分说爱情

《凡人故事》

——爱情之花虽然珍稀,却总有人将她苦苦寻觅;只求有生幸得一遇,领略那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第三四回 恋人赴约共论诗文 兄弟相聚分说爱情

和乐为约哥俩过周末,受累的是方怡华。虽然乐为一再声明吃什么不重要,怡华却坚持再熟也是客,不宜太随意。这周末偏又没人杀猪,怡华先去唐老鸭家买来一只鸭子,又在经常装捕兽夹的田叔家买到了一只野兔,心里才有一点底——可是这两样都是最费工夫的菜。

跟往常周末一样,学校只剩怡华和乐为。乐为今天也起得比平时早,意思要给怡华帮忙。不过,他做农活算一把好手,干家务却是生瓜蛋子一个,哪样都笨手笨脚,只能完成一些外围工作。好在怡华是行家里手,一会儿将鸭子、野兔煺毛洗净切好;先将野兔焯一遍,除掉臊味,然后加入油、盐、姜、酱油、料酒、桂叶、辣椒干、橘子皮,放一旁腌制;这时开始煮鸭子,猛火炒到五分熟,放入佐料,加少许水,烧沸用大盖碗盛好放锅里微火炖;再回头往腌制好的兔子肉中加入适量水,放煤炉上焖,换好煤球,调好风口,就可以放手不管了。备好这两个大菜,两人出发去接玉磊。

下坪跟坳村虽然在垓地不同的两条主道上,但并不是背道而驰,中间多有小径相连。从坳村出发走十华里山路穿到下坪马路,再沿马路走七里就到了下坪。这七里马路很平坦,能骑自行车。方怡华两人接玉磊他们就是到两条路的交叉口。

这天雾很大,九点了,太阳还不得露脸。路边的野草湿漉漉的,都在等待太阳的光辉。

“杜老师信里说有位重量级人物要来,会不会是坳村小学的巫校长?”怡华问。

乐为摇头:“你不了解这个仙家,他带的人最不可能的就是领导!”

“那是同事?”

“能用‘重量级人物’当定语,同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要是女的同事呢?”

“说到‘女的’,我想起了一个人——会不会是垓地的乔清莲?或许他们真成了?”乐为说完自己又摇头,“就算成了,从垓地到坳村,再从坳村来下坪,近四十里山路要走——一个女孩子,也是不可能。”

“以女人的直觉,这没什么不可能……” 怡华突然发现路旁的农人都停下活计关注她们,“你先骑,我在后面跟着;免得人家说闲话”

乐为也放慢速度,还是跟怡华并排着:“你不必心虚,这很正常。从心理学上说,运动的物体容易引起人的无意注意,更何况是一对俊男靓女,没人看才是怪事呢。如果要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吧——山里没有娱乐,不制造一点桃色新闻,村民何以消此长夜。”

怡华道:“还有心思说笑哩,你难道不知道山里人封建,男女单独在一起就要说成有私情吗?”

乐为笑道:“他们要这样说也没错呀,我们就是有私情的两个男女。”

怡华真生气了,急刹车将车子停住,一只脚撑在地上:“再这样说我可不去了!”

乐为忙也停下:“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可是这么宽一条马路,也没有规定不允许两个人一起骑车啊!”

怡华含羞带嗔地瞪了乐为一眼,道:“别人允许,就你不允许。”

怡华少有这样的表情,乐为道:“你这个样子真可爱!”怡华不理他,加快速度骑前面去了。

马路跟山道相接的岔路口,有个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叫梁家坪。因距下坪较远,设了一个点校,就在马路边。村里周书记的表弟梁米长得了小儿麻痹症,脚不方便下田,照顾他在这里当民办老师。方怡华把乐为带到学校,意思就在这里等。乐为建议与其干等着,不如沿山路慢慢走去兜他们。方怡华考虑在学校也扎人眼,同意了。

没走多远,前面一条小溪。溪面很窄,两岸的树木又十分高大茂盛,枝丫连在一起把整条溪遮得严严实实,成了地上暗河。树荫中间一条独木桥,上游离桥面不远处散落着几个光滑平整的大石头。“这儿幽静。”乐为道,“我们就在石头上等他们吧。”说着从桥面直接跳到石头上,回头伸手来接怡华。怡华目测了一下,犹豫道:“我还是从河边爬上去吧。”她沿桥边一条草径下到河畔,踩着几个露出水面的石头到了大石头边。乐为伸手将她拉上去,两人并排坐着还显宽余。乐为拢住怡华的肩,怡华知道这地方极少有人来,抗拒了一下无效后只得由他。乐为视线沿溪面的绿色长廊溯流而上,赞道:“只差桃树林,不然真会以为这儿就是桃花源入口。”怡华道:“真是桃花源就好了!”

没待他俩多说些温存的话,不远处传过来说笑的声音。

一个男孩的声音道:“前面听见水流的声音,是不是要到你说的梁家坪了。”一个女孩的声音答道:“我也才跟叔叔走过一次,记不太清楚,凭印象是到了。”男的说:“十里路也太快了。只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没想到路有红粉千里短啊!”女孩笑道:“要不我们回头再走一遍?”“好,我听你的。”这当然只是恋人间的嬉闹。“噢,你看前面。”又是男孩惊喜的声音,“一座独木桥,桥下水声潺潺,两岸是枯藤缠绕的老树,对面还有几户人家,加上脚下这条苍老的古道。我敢断定,九百多年前马致远先生就是在这里写下那首千古绝唱《天净沙·秋思》的。”“嗯。不过,”女孩的声音道,“当时马老先生浪迹他乡,这些景物自然是荒凉;又恰逢‘夕阳西下’,只能发出‘断肠人在天涯’的哀叹。今天,景物遥似,心境迥别,当是‘旭日东升,心上人共朝霞’更恰切!”

“改得好!”突如其来的一声着实把这两人吓了一跳,“雷欧兄,山路迢迢,红粉依依,好惬意啊!”

“而不兄,你这‘溪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藏在哪呢?”杜玉磊听出是乐为的声音,低头找到他们,“真是个好去处。”杜玉磊拉着阿莲也要跳上去。

“你们别上来了,怕秋裤要等得不耐烦呢。”乐为牵怡华从石头上下来,不等玉磊问,又主动介绍,“方怡华,我同事。”

玉磊道:“乔清莲,我女朋友!”

阿莲并不否认:“和老师,不速之客,打搅了。”

“哪里,欢迎之至!刚才我跟怡华姐还猜玉磊兄带的人可能是你呢。”

“这么厉害!”阿莲跟方怡华虽然不很熟,但早闻其名,招呼道,“怡华姐好!”

方怡华当然也知道阿莲:“乔老板好。”

杜玉磊打量怡华一番,道:“好靓丽的女子!”

怡华低头道:“杜老师说笑呢。”

阿莲道:“大名鼎鼎的‘方一花’,怎么会是说笑呢!”

“什么‘方一花’,都是别人瞎编胡造。”怡华道,“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垓地第一美女呢。”

阿莲笑道:“‘高山有好茶,平地有好花,下坪有好女,方家一枝花。’也是瞎编乱造么?”

怡华道:“那人家还唱‘天上嫦娥仙子,地下乔家妹子;妹子伴哥一宿,哥出黄金一斗。’呢!”

“原来二位都是垓地名人,失敬了。”杜玉磊笑道,“不过,唱乔家妹子的后面两句庸俗了,可改为‘妹妹进哥家门,哥哥终生称臣’。”

“你还跟着人家瞎起哄!”阿莲娇嗔一句,又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雷欧’、‘而不’、‘秋裤’,是江湖黑话么?”

乐为笑道:“玉磊兄没跟你说啊。我们学校有一个文学社,玉磊偶尔写诗投稿,但就是不接受入社的邀请,于大家叫他诗坛浪子。后来有一部译制片,里面一只流浪狮叫雷欧,恰好玉磊当时又留一头披肩长发,所以就这样叫开了。”“披肩长发——想想都帅气。”阿莲说着忽掩嘴“扑哧”一声轻笑。玉磊问笑什么。阿莲附着他耳朵低声道:“我想起你昨晚说的‘流浪狗’——看来‘流浪’是你的宿命。”玉磊故意板起脸道:“不许拿我对你的感情说笑。”阿莲慌忙道歉:“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乐为见他们咬耳朵,笑道:“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阿莲道:“你说玉磊哥是流浪狮,我就想起孔子曾说自己像流浪狗的话。”

“是‘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的话么?”乐为道,“你这是抬举玉磊兄呢,不过抬举得还不无道理——我相信以玉磊兄的资质和志趣一定可以弘扬光大孔氏之道。”

“萤烛之光,岂可与日月同辉——您这金才贴得我脸上发烫呢。还是说说你的‘而不’吧。”玉磊把“而不”的来历也说了一遍。阿莲笑道:“这名字还真别致。”玉磊道:“还有更别致的呢。”他们又把“秋裤”解释了一番。阿莲笑道:“该死,都什么诨号!”

回来路上自然是玉磊带阿莲,乐为带怡华。两辆车一忽儿你追我赶,一忽儿并驾齐驱。一路风景,一路欢声,不觉到了下坪。

善俅荣果然已经到了,正在操场上闲逛,见哥俩每人带一女孩子回来,真是小米煮蕃薯——稀里糊涂。乐为赔礼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先别说对不起,你们每人带个大美女是怎么回事?”待他们走近,俅荣认出了乔清莲,“咦,这不是乔老板么?”“乔大美女是玉磊兄的女朋友。”乐为拉着方怡华上前道,“这位是我同事——方怡华,叫方姐就行。”方怡华不着痕迹地摔开乐为的手,笑道:“善老师吧,欢迎来下坪。”俅荣吃惊道:“方姐认识我?”怡华笑道:“你俩的大名和老师可没少念叨。你们聊吧,我该下厨房了。”阿莲道:“我去打个下手吧。”大家道:“乔大老板打下手,那真是金子当黄铜使——屈才了。”

俅荣见她俩走远,拉住玉磊道:“你小子追女孩子还真有一套!”

杜玉磊道:“此非人力,乃是上帝的旨意!阿门。”

俅荣骂道:“谈个恋爱还装神弄鬼!”

“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狗牙。”

“我信,”俅荣退后一步,似乎真要防玉磊挥拳过来。乐为道:“我说你俩真是属蟋蟀的——见面就斗!都别贫了,到房间慢慢说吧。”玉磊道:“跟他这种人,船上人打醮——没得谈。”

一进房间,杜玉磊一个懒驴打滚躺倒床上,头枕被子,双脚交叉架在床沿上,抬头看着墙上“从吾所好”的横幅:“而不,可找着‘执鞭’的差事?”

“路漫漫……”

“诶诶,我说你俩别一开口就老母猪吃碗碴——满嘴词。而不,你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邋遢,这么清楚的房间,不相信是你收拾的。我问你……”俅荣把玉磊的脚往里面推了推,挨着他躺下。

“别瞎琢磨,抽烟。”乐为打断他的话,抽出三支烟。玉磊没等他递过来,摆手道:“戒了。”

“你戒烟了?”乐为和俅荣眼睛瞪得像铜铃,连“拷红娘”的话题都搁下了,“你可是我们抽烟的领路人啊!”玉磊坐起身笑道:“怎么了,这表情?——不就是戒烟么。”

“透过现象看本质,还真不是戒烟这么简单——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吧。”俅荣这话也不懂是赞美还是讽刺。玉磊不搭理他,转向乐为道:“而不,说你的事——拉方姐的手那样自然,不可能没事——坦白从宽啊。”

“好吧,我说。”乐为帮俅荣点着烟,终于顾不上怡华警告在先,把自己跟她交往的事说了。

杜玉磊沉吟了一会,道,“乐为兄,不是我泼冷水。先撇开方老师有家有室不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你们真心相爱,玉磊第一个送上祝福;但如果只是因为空虚无聊走在一起,立即悬崖勒马。秋裤,你以为如何?”

俅荣道:“你的话都是对的,但错就错在太对了。”

玉磊道:“你是在卖弄辩证法吗?”

“不敢,因为太对的话往往没有现实意义。”俅荣道,“什么是真爱?色相吗,年老色会衰;情感吗,日久情会淡。爱是一朵玫瑰,美丽芬芳,只是根本不可能保鲜。短暂的爱是有的,天长地久却只能存在文学作品中。依你的理论,今天真爱今天在一起,明天不爱了明天分手,那我估计政府最忙的部门就是民政局了。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婚姻必须以物质为基础,以所谓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就像建在沙丘上的高塔,是最不牢靠的。”

“呸,世间最可恶者莫过于带着理论色彩,甚至披着哲学外衣的极端现实主义。”玉磊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这才是唯物主义先驱恩格斯的原话。”

俅荣道:“你这开口尧舜闭口马恩的, 才是形而上的虚辞呢。而不,你说呢?”

“好了,”乐为打断道,“两个都是半斤对八两。爱情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就行。”

这话把玉磊两个逗乐了:“这可不像诗人说出的话。”

乐为也笑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不需要给我灌输什么爱情观,更不需要给我上哲学课。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尤其对目前的生活状态,真的非常满足。至于长远,要说一点顾虑没有,也是假的。怡华是有夫之妇;我呢,真要娶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结过婚生过孩子,还没有工作的老婆,家里的阻力估计比天还大。”

俅荣道:“而不,以目前情况看,我的观点是相好无大碍,婚嫁要谨慎。”

“你说两人是真心相爱,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底气不足呢?恕我直言,”玉磊道,“我的观点,你们这份感情有待求证,应该重新评估,增大双方冲破阻力决心的权重。”

“就是一段男女之情,好就合,不好就分,有必要这样反复求证吗?”俅荣对玉磊道,“再说,你说乐为的时候左一个求证、右一个评估,自己跟乔清莲却一眼就能爱上,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那能一样吗?我告诉你们,这‘一眼’所见,绝不仅仅停留在外表,更是一个人的真性情——因为是第一眼,所以不存在任何伪装,眼神、表情、肢体中流露的都是最原始、最本真的性格、修养,甚至是文化。所以,一见钟情实际上是对一个人由表及里,高度浓缩的认识后产生的结果。”玉磊索性直接将乔母那段话照搬来了。

“就算这样,谁来担保将来不会有变化呢,这风险你怎么评估?”

“我觉得这个问题最适合用罗密欧的一句台词来回答——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悲哀的后果,都抵不过我在看见她这短短一分钟内的欢乐。”

两人相视大笑:“知道是台词还这样一本正经!”

玉磊还要说什么,窗外忽闻一人搭腔。欲知搭腔者谁,请看下回。

作者:黄文斌,笔名:土村人。1988年毕业于福建南平中等师范学校。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