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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被娘卖给病夫做童养媳,后来我被倒手卖了三回。

2024-04-27 04:27 来源:故事志 点击:

我八岁被娘卖给病夫做童养媳,后来我被倒手卖了三回。

我这一生,被卖了三次。

我八岁被娘卖给病夫做童养媳,后来我被倒手卖了三回。

八岁,阿娘为了给小舅添银子娶亲,把我卖给扬州商豪的病公子做童养媳。

后来,我又被倒卖两次。

周夫人说,你生来就是奴相,至死也是奴婢,别想攀高枝。

我偏不信,我一辈子,只能任由旁人买卖。

1.

我叫四珠,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阿爹是猎户,一次狩猎,意外身亡,家里全靠阿娘支着那两块贫瘠的田,养活着。

阿娘每天总是骂骂咧咧,有好吃的,先紧着弟弟,然后到三位姐姐,才到我,因为啊,三位姐姐好活歹活,也能帮衬着家里做一些。

比如,大姐姐给人洗衣裳,一个月也有五文钱,二姐姐帮书孰打扫,也能赚些银钱,三姐姐则上山捡野果,捡柴。

用娘的话说,这个家里,唯独是我没赚钱的,能有一口气就行了,多吃一口也是浪费的。

我八岁那年,大伯娘家的大姐姐嫁进扬州城一户有钱的人家做妾,大伯娘逢人就嘚瑟,“以后我们的日子有盼头了,谁说生闺女没用的,我家闺女高嫁,以后我们跟着她,吃香喝辣了。”

旁边的张嫂打趣道,“桂英,你家娃是去做妾的,听我那口子说了,那大户人家的妾,可是不如奴,妾奴妾奴,就是买回去在床上使唤的丫头片子,后面有你苦的呢。”

大伯娘把瓜子壳一摔,“别尽听他们胡说,那张家老爷可是给了我们百两的聘礼,还有西城的一间脂胭铺,等我闺女一嫁过去,我们也学学人家,做卖买。”

众人面面相觑,藏不住的羡慕,那西城的一间铺子,可是我们种一辈子田都换不来的。

大伯娘卷着舌头盯着我,调侃地说,“弟妹,你也别羡慕我,再过三五年,你这家里有四个大闺女,还怕没好日子过。”

阿娘把手里的野菜往篮子塞,牵上弟弟,埋汰地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卖女求财。”

“哟,你不想卖,是因为你没得卖,你这几个丫头,哪个长得有我兰儿俏的。”

伴着大伯娘骂骂咧咧的声音,我们回家了。

那晚,隔着半道墙,大伯娘的家里,来客不断,都在说,那张老爷子虽是年过四旬,可人家出手阔绰,光那聘礼,就比寻常人家嫁女还要体面。

娘骂了几句,“好日子也不是这么过的。”

我原以为,娘跟大伯娘不同。

可是,当得知陆夫人替她那位久病的二公子寻一个生辰八字极好的女子做童养媳时,阿娘把我们四姐妹的生辰八字都送过去了,后来,陆家来人,我的八字与二公子极合,如果我愿意,就买我入府,当二公子的童养媳。

阿娘难得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第二日,就送我去陆府了,后来我才知道,阿娘用卖我的银子,给小舅添了银子娶亲,也给家里的屋子翻了新。

2.

与我一同进陆府的,还有一位比我年纪大两岁的小哥。

夫人手捻佛珠,“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哥先应声,“阳子!”

我也用着极小的声音应着,“四珠!”

夫人手里的珠子,一遍一遍地捻着,“四珠,太难听了, 阳子,又冲撞了二公子的名讳,这样吧,你叫玉佛,你就叫添福。”

夫人说着,叹息,“你们从今天开始,就去二公子屋里照顾吧。”

二公子叫陆宥阳,大概是病得重,十四岁的年纪,瘦骨嶙峋的,面态消残,夫人在二公子的屋里支了张床,方便我照顾二公子。

二公子起初不爱理会我,我每日给二公子擦身,大夫说了,二公子少走动,要多给他按按身子,血气才会通。

我每日都给二公子按好几次。

在我来陆府的十多天,二公子终于理会我了。

二公子瞅着我轻笑,“大夫叫你按,不是叫你掐我,你使尽了劲,真让你这么服侍下去,我没病,也给你掐出病。”

我窘迫在低着头,被吓得眼眶红红的,“夫人说奴婢手劲不大,要用些力才行,奴婢没想到要弄痛公子的。”

“我还没骂你呢,这就哭了,你的眼泪这么不值钱?”

我眼巴巴地望着二公子,“眼泪也可以换钱吗?”

二公子怔了下,他拍腿爽朗地笑着,“丫头,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我撇了撇嘴,“我就说,眼泪不能换银子。”

许久,二公子才止住笑意,“丫头,我娘说,是买你来给我当媳妇的,你知道什么是童养媳吗?”

我看着二公子,摇头,“大概就是夫人说的这般,好好照顾二公子。”

“怎么照顾?”

“掐你……”我连忙摆手,“不是,我是说,替二公子按身子,擦身子,还有,端茶递水。”

二公子摸着我的头,眼底竟染了丝温浅的笑意,“等你再长大些,可能就会明白,做媳妇可不是这样子的。”

二公子近日精神好了些,也爱出去院子里走动走运,肉眼可见的是,他喜欢调侃我,与我说笑。

夫人高兴,就给我跟添福添了菜。

二公子有病气,他的院子,只有我跟添福两人。

那晚添福啃着大鸡腿,乐呵呵地跟我说,“玉佛,托你的福,我们才有这么多好吃的,以后你要对二公子更好了,我们才能吃香喝辣的。”

我沉思了一下,看着添福,“添福哥,你知不知道,怎么做媳妇,二公子说,我不懂得如何做人媳妇,是不是,我懂了,他会更开心。”

添福口里塞满着肉,冲着我尴尬地笑了下,他生生把肉吞下去,用衣袖抹了一口油,“你不知道啊,夫人不是说,你是给二公子做童养媳的吗,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懂了。”

我摇着头,“你倒是与我说说,我该如何做,才能哄二公子开心。”

添福挠着后脑勺,他用两个手指做了个亲亲的动作,“你应该跟二公子这般,才算得上二公子的媳妇。”

我羞红着脸,“胡,胡说……”

添福咧嘴,呵呵地笑着,“玉佛,别说我不提醒你,你若是能早些跟二公子睡一起,那才叫你的好日子到了,若不然,一辈子都很难出头的。”

“我不理你了。”

4.

我在陆家过了五年安生的日子,二公子时常取笑我,陆家把我养白养肥了,就等着宰了。

二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落寂的表情,他说,是他连累的我。

我明白二公子的意思,早几日夫人找婆子来给我检查过,那日,我脱得干干净净地站在两个婆子跟前,她们那长满茧子的手在我身上掐着。

还要替我检查清白,我八岁就进了陆府,整日陪着二公子,哪能不清白。

我羞得憋红着眼,婆子却不以为然,硬生生扳开我双腿,“能给二公子暖身,是你莫大的福气,别真以为自己有多金贵,这还没爬上二公子的床,就耍起性子,若真爬上去,以后二夫人还有地站的?”

原来,夫人替二公子物色了一个女子,只是二公子身子弱,夫人想让我先与二公子行周公之礼,让二公子熟悉一下那过程,再下高聘礼娶良家姑娘。

两个婆子出去,对夫人点了点头,夫人脸上扬了笑意,拉着我的手,顺势往我手里套进她正在戴着玉镯,“玉佛,你来陆家五年了,眼下,你跟宥阳处得那么好,我也高兴,听话,今晚好好服侍宥阳,事成之后,陆家不会亏待你的,等宥阳成亲了,我就让宥阳纳你做妾。”

我搓着双手,紧张地瞅着夫人,大概是太紧张了,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夫人,奴婢,奴婢不懂……”

夫人拍着我的手背,“放心,晚点会有人教你的。”

后来,就来了两个婆子,拿着一本小人打架的画本,一个一个地讲解给我听,说着说着,她们顿觉不对劲,“不对,二公子身子那么弱,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这样,玉佛,到了晚上,你主动些,你在上,二公子在下,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了,房间就你跟二公子,没什么好害羞的。”

“我……我不会……”我扣着手指,“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一闭眼,睡一觉,你就是二公子屋里的人了,那才金贵。”

晚上,我服侍二公子上榻,我犹豫了许久,挪着小碎步,怯慑地钻进二公子的被窝。

二公子带有几分戏笑,“丫头,怎么,娘就等不及,想要宰你了?”

“二……二公子,你别这么说。”

二公子伸手握过我的手,我一紧张,把手抽回,二公子也不知是笑话我,还是笑话他,他咯咯地笑着,“丫头,下去吧,我不会碰你的,我都是一只脚进黄土的人了,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咬紧牙,跟二公子坦露心声,“二公子,其实,我也不想跟你睡,他们说,睡了就要生孩子,生孩子我又养不活。”

二公子侧身看我,他用手指敲一下我的额头,“丫头,你真掉钱坑里出不来了,我们陆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养不活一个孩子。”

“可是,你们也不给我养。”

“陆家的孩子,陆家自然养。”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我冲着二公子咧嘴笑了,“我娘就是养不活我,才把我卖的,我才不想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受人冷脸。”

二公子目光温软,“如果我能好好活着,那该多好,那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你这丫头,这么笨,搁在谁家里都是受欺负的。”

“二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眼巴巴地看着二公子,我们目光相对,坦诚,目之所及,只有彼此。

我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壮着胆子趴在二公子身上,凑近吻了一下二公子的唇,干涩,还残留着他睡前喝的药,苦丝丝的。

二公子脸色涨红,“丫……丫头,下去,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我吓得连忙从二公子身上离开,“可是,张妈妈分明就是这样教我的。”

二公子坐起身,盯着我看了许久,“你不是说,不想跟我睡吗?”

“如果陆家替我养孩子,我就跟二公子睡。”

“为什么?”

“二公子是个好人,是我遇见最好的人。”我伸手摸着二公子的浓眉,“二公子,你对奴婢最好了,你要一直对奴婢好。”

“好,快去睡吧,你挤这里,我没地方睡了。”

其实那晚,我没睡着,二公子似乎也没睡着,二公子在榻上翻了一宿。

第二日,夫人知晓我没有与二公子行周公之礼,罚我跪于院子。

夫人站在台阶上,缓缓地说,“玉佛,照顾宥阳是你的责任,让你进宥阳的屋,是抬举你了,你不愿意做的事,自有人想去做,我不过是看着宥阳喜欢你,别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夫人说话的语调温温的,不怒却威,“你好好反省一下,今晚若还是不愿意,你就不用在陆府待下去了。”

烈日当头,我跪了两个时辰,口干舌燥的,我几度要晕厥过去,添福带着二公子来救我了。

二公子扶我起身,他淡漠地看着夫人,“娘,你别逼玉佛了,是我不愿意,与她无关。”

夫人苦口婆心地劝二公子,“宥阳,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娘已经给你下聘了,是张氏药铺的二姑娘,那姑娘温良,四月初三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不喜欢玉佛,娘给你换一个姑娘,先把身子调养调养。”

二公子推开夫人扶着他的手,“无理取闹,我不是一件物件,娘,这些年,就只有玉佛哄我开心,你们只知道,一个劲地叫我喝药,叫我养身子,叫我看大夫。”

“你们只说,我不开心,不爱笑,可有想过,如何让我开心吗?”

“娘这不是,给你找个通房丫头吗?”

二公子冷笑,“这是我想要的吗,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替你传宗接代,替你守着你端庄,贤淑的名声,我知道你不择手段,但我没想到,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愿意放过。”

夫人泪目如珠,“宥阳,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娘是爱你的……”

二公子怅笑,“你的爱,太沉重了,要我以命相博,我要不起。”

二公子身子虚虚的,往我身上靠一下,“玉佛,我累了,扶我回去。”

夫人没有阻拦,我缓了一下,挤出一个字,“好!”

5.

二公子情绪很不好,我不敢问他。

当夜,二公子就发了高烧,睡得迷糊,大夫说了,二公子是气急攻心,再这么下去,只会折了自个的身子。

我守了二公子一夜,不停地给他擦身,散热,喂药。

终于,下半夜,二公子高热退了下去,我这心才稍稍缓了下来。

我担心二公子,一直守在床前,大概是累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醒来时,二公子正盯着我看,他摸着我的额头,目光那样的温柔,眸子里像蓄了水似的,见我醒来,二公子骤然把手伸回去,敛了眉目,“醒了?”

“嗯。”我起身摸着二公子的额头,“怎么又烫了,二公子,你脸那么红,我去找大夫。”

二公子拉住我的手,“别去了,我没事。”

我担忧地看着他,“真的没事?”

“没事!”二公子轻摇头,带有几分宠溺的目光,他缓缓低头,“丫头,辛苦你了。”

“一点也不辛苦,只要公子能好起来,一点也不辛苦。”

二公子微喘着气,“扶我出去走走吧。”

我搬了张椅子,让二公子坐在回廊下,阳光折射到他身上,整个人看着,暖和了些。

“丫头,来,坐!”二公子侧头看我,示意让我坐在旁边的栏杆处,“你是不是觉得,昨天我那样凶娘,很不应该。”

我点头,“夫人也是为了公子好,至少,这些年,奴婢看着夫人替公子操不完的心,即便公子不接受夫人的好意,也不至于那样,奚落她,会伤夫人的心的。”

二公子苦笑,“她是铁石心肠的,我又岂能伤得了?”

“二公子……”

二公子缓缓说,“丫头,你知道我为何生来就带着病吗,是娘,当初娘进门的时候,府里的姨娘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娘怀子心切,请了位大夫,一直调养着身子,吃着药怀上我的,更可笑的是,她听说姨娘怀的是男孩,她听信庸医偏方,说什么换胎之术,刚怀我的那一个月,她的汤药就没停过。”

“是药三分毒啊,娘从始至终都深信,她一开始怀的是女胎,是她喝的那些汤药下去,才变成男胎的,荒谬至极,引得阿爹不满。”

我竟不知道,看着那么寡淡无争的夫人,原来,竟做了这么愚蠢的事,也许,只有心中有愧罪的人,才会天天念佛。

“二公子,一切都过去了,你要放宽心,才能好起来。”

二公子捂着嘴巴,连着咳了好一阵,我替他拍背顺气,二公子摊开的手掌心,咳了一口的血。

我惊愕,急得红了眼眶,“二公子,怎么会这样,我去找大夫。”

“别去了!”二公子拉着我,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我也不敢挪动,就好像,我轻轻一拉扯,他就能碎掉似的。

二公子熟练地拭擦着手心的血,“我大限已至,又何必自欺欺人,就当,是替她赎罪吧。”

二公子苦笑,“我五岁那年,目赌了她活活把姨娘勒死,然后哭着喊着,把大哥抱在怀里,说可怜大哥无依无靠,以后她就是大哥的娘了,不过就是看着我身子弱,想把大哥占为己有罢了,这么笨拙的戏技,她倒演了一辈子,把大哥捧在手心,却突然又想回过头来,让我替陆家绵延子嗣,她就是失心疯了。”

我心疼二公子,握紧他的手,“二公子,别说了,别说了。”

二公子摘下脖子上戴着的那颗玉珠子,“丫头,这个你收着,就当留个念着,我会求她,把你放出陆府的,这诺大的陆府,只会困住冤魂,留不住人的。”

“二公子,奴婢跟着你,哪里都不去。”

二公子赤诚地看着我,“听话,我能替你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我缓了缓,轻点头,“奴婢听二公子的话。”

6.

二公子没能扛过那年的春节,春宵未过,他就病怏怏的。

二公子揣着最好一口气,求夫人放我离开,夫人握着二公子的手,极是诚心地点头,“宥阳,你放心,娘不会为难玉佛的,娘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

二公子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头看着我,他艰难地扬了一丝惨白的笑,手永永地垂了下去,咽气了。

二公子还没出殡,夫人就把我卖出去了,隆冬大雪,我一身素缟替二公子守丧。

夫人突然把我从灵堂上揪下来,差人脱了我这身素衣,把我塞进伢婆子的手里,“贱东西,没用的东西,让你替陆家留个后都不会,留你做什么。”

我哭着求夫人,“夫人,你答应过二公子,要放奴婢离开的的。”

“我这不是让你离开陆府了吗?”

“二夫人,奴婢求你,让奴婢替二公子守几日丧,奴婢绝不赖留。”

夫人揪着我的耳朵,冷言冷语,“你算什么,你也配给宥阳守丧,肯定是你作怪,让宥阳不同意娶亲的,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有忤逆过我。”

想起二公子,再看夫人这般模样,我想替二公子争辨几句,“二公子从前不忤逆夫人,那是因为,二公子心如止水,一个心死的人,怎么会忤逆你呢?”

夫人一个火辣的耳光打在我脸上,“下贱胚子,我就不该把你买回来,养不熟的白眼狼。”

夫人把我身上,唯一值两个银子的耳坠都摘了,“带出去,别让她在这里,晦气。”

我衣衫单薄,除了脖子处戴着二公子送我的那颗玉珠,没让夫人看到,我身上寻不出第二件,值几文钱的东西。

最后是添福拿着厚重的外衣追上来,“玉佛,我早就劝过你,要与二公子相好,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你自求多福了。”

“添福哥,谢谢你。”

“谢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以后不管进了谁家,是福是祸,得看你的造化了,记住了,我们这种人,为奴为婢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倚主脱籍,下次若还有机会,一定要顺从主子,人这一辈子,没几次机会的。”

添福说着,把外衣塞给我,“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夫人发现,我也没有活路。”

我徐徐回望,陆府扬起的白幡,在风中摇曳,我恍恍吸口气,“二公子,这世间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安息吧,奴婢就不送你了。”

伢婆子想把我送去淮州最大窑子,所幸,我们还没上船,就遇到了买家。

买家是将嫁的孙小姐,她瞧着我可怜,就花了银子把我买下来,陪她出嫁。

孙小姐人很好,温和大方,她还答应我,将来在夫家,替我寻一个合适的男子,让我后半生有倚伴。

可惜啊,在小姐成亲不过半年,姑爷犯了事,急需一笔银子疏通关系,姑爷走投无路,想了一出,典奴换银,小姐不想惊动母家,就同意姑爷这主意。

姑爷这次典了十个奴婢,有八个是小姐带过来的,由远较亲,我这个半路奴婢,首当其冲。

不过一年,我又落到伢婆子的手里。

这回,伢婆子真的把我带到了淮州,她带我去醉花楼的路上,遇到周夫人,周夫人越过我身侧,突然又转过头来,问她身边的婆子,“她跟月夷那丫头,是不是很像?”

“有点,有点像。”婆子打量着我,“夫人,还真有点像。”

“我就不相信,有了她,还弄不了那个贱蹄子。”周夫人说罢,就把我买了下来。

周夫人打量我一番,带有几分鄙薄之意,“丫头,你可愿意给我家老爷做妾?”

我木然,继而摇头。

“若是不愿意,可就得卖进窑子了。”周夫人掐一下我的手臂,“这么水嫩水嫩的丫头,进了窑子,还不得馋死那些臭男人,一蜂窝上的,看你扛得住不。”

周夫人旁边的婆子见我吓着了,她好言相劝,拍着我的手背,“我们周家可是淮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丫头,只要你听了夫人的话,锦衣玉食不说,一生安逸,再添一两个儿女,这一生不就稳了吗?”

“我……”

婆子拽着我的手,“你还不拿准主意,我可送你去醉花楼了。”

我惊呛,“我,我同意,我同意做妾。”

“娘,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见周聿,他衣冠楚楚,身材笔挺,眉目敛着,与二公子的温柔所不同的是,二公子如缓缓的春风,不经意,他像朝阳,整个人就散发着光明。

周夫人指着我,“你爹不是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吗,我给你爹备下的姨娘。”

周聿纠着眉心看我,“娘,你就别折腾了,这些年,你都挑了多少个姑娘了,爹一个也瞧不上,你就别为难这姑娘了,看着这姑娘也没多大。”

婆子解释,“聿公子,你可冤枉夫人了,若不是夫人出手相助,她可就进了醉花楼,她是自愿的。”

周聿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你当真是自愿的?”

我怔了片刻,在周夫人注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二者选一,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周聿嘴角挪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恭身,“奴婢玉佛,今年十六岁。”

做低伏小这种姿态,我向来最会了。

“玉佛,倒是个清傲的名字,只是……”周聿嘲弄着,“罢了,娘,把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送到爹的房里,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周夫人掐着我的手,“她生来就是奴相,至死也是奴婢,若没有我同意,她别想攀高枝。”

我就这样,从八岁到十六岁,短短八年,我换了三个主子,我偶还会想起,扬州城宋家村,那里,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往后的光景如何,一半听天命,一半由人命。

7.

周家在淮州城是做灯的,祖传的产业,在淮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周夫人是周老爷的童养媳,当年周老爷身子弱,周家老夫人依着周夫人的八字,替他买下的媳妇,周夫人比周老爷年长八岁。

周老爷有个青梅竹马的月姨娘,月姨娘生下瑃公子,难产去世,这个瑃公子,周老爷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不,月姨娘去世不过半年,月姨娘的婢女学着月姨娘的习性,爬上周老爷的床,如今甚是得宠。

周夫人育有周聿一子,一年前,周聿的少夫人留下一个两岁的孩子,也病故了。

周夫人怄不过这口气,人老珠黄,还想争宠固宠,可自打月夷娘去世,周老爷就也没进过周夫人的房里。

周夫人铁了心,送我上周老爷的榻上,我一进府,她就给我置了好些衣裳,首饰,细数着礼数教我,想着,老爷一回来,就让他眼前一亮。

的确,老爷回府那日,我依夫人之意,给老爷端茶递水,老爷看到我的那一瞬,惊呆了好一阵,说了句莫名奇妙的话,“原来,故人难寻,是这个意思。”

后来,老爷连饭也没吃,就回屋子里去了,那晚老爷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宿,第二日,他见了我,就平淡了许多,与府里的寻常婢女无异。

夫人瞅着我,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子的,“不可能啊,那贱蹄子只是学一学月夷,撒撒娇,换身像样的衣裳,老爷就挪不开眼了,你跟月夷长得几分像,老爷怎么会不入心。”

周聿一边哄着三岁的小公子,一边说,“娘,我都说了,让你别折腾,爹都一把年纪了,哪还像小年轻那样,见色起意。”

“男人至死都是那副模样。”夫人白一眼周聿,“就是你,少华都去了那么久,叫你给宸儿找个娘都不愿意,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周聿不以为然,扳了手心的薏仁酥,一点一点喂小公子,“像娘说的,男子多半朝秦暮楚,女子也会朝三暮四,若遇到心悦之人,我自会谈婚,若是没遇到,也不必强求,娘有心思,不如教瑃弟收收心,好好跟弟妹过日子。”

“就周瑃那小子,没把周家坑进去就算了,你爹再捧着他,早晚出事。”周夫人恨恨地说着,不经意用目光剜我的一眼,“不行,张妈,玉佛这丫头,如果老爷不喜欢,就把她打发了,看见她我就堵心。”

“夫人……”我试图替自己争辩。

夫人瞪我一眼,“下去,别在我眼前碍眼。”

显然,如果不讨老爷欢心,夫人是不会让我留下来的,可是,我不想做老爷的妾,老的不行,小的总该可以吧,周宸是周家唯一的嫡孙子,如果能把他哄开心,夫人多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小孩子的本性,谁哄他,他就愿意跟谁亲近。

大概是我哄小公子的次数多了,小公子会在周聿跟前提及我,当我再次拿着自己雕刻的小木偶想去小公子的院子时,周聿挡了我的去路。

周聿拿着我手里的小玩偶,嘴角噙了一抹深意的笑,“你就是拿这破玩意,把我儿子哄得不识好坏了?”

我心虚,“聿公子,奴婢只是看着小公子欢喜,别无他意的。”

“别无他意的人,会哄着三岁的孩子,让他跟我说,喜欢你,喜欢你天天陪着他吗?”聿公子把木偶丢在地上,“玉佛,你是聪明的,知道小孩子好哄,可是,你忘了,我才是周宸的父亲,就算我娘想打发你,我哄几句我儿子,他留得了你吗?”

被周聿窥尽心思,我羞辱地把头低下,片刻,我跪地伏头,“求聿公子给奴婢一条生路。”

“哦!”周聿双手背负,冷然一笑,“我娘把你买下来,原本就是给我爹的,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我爹那人,还挺好哄的。”

“奴婢,奴婢不愿意做老爷的妾。”

“所以,你就找了道师,给我爹算一卦,旧容如灾,故人难寻,切记,莫近。”

我惶惶地抬头看向周聿,他目光淡然,我猜不出他的心思,“聿公子都知道了?”

周聿挑了挑嘴角,“我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就是我娘容得了你,我也容不得你,我们周家虽不是什么世家,至少,也清清白白。”

的确,我打听到周老爷一生信命,当初月姨娘难产,有一半原因是周老爷信命,给月姨娘用了催产,瑃公子是按着周老爷喜欢的时辰落地了,可惜,月姨娘再也没喘气的机会了。

夫人替我置了一身的首饰,我偷偷变卖了一些换钱,然后找了个道师,在老爷回来的途中,故意给老爷算了一卦,旧容如灾,故人难寻,老爷莫要亲近我,就不会招灾。

老爷信了,我没承想,做不了老爷的妾,夫人会想着把我再次发卖。

我把头伏在地上,“聿公子,奴婢有错,奴婢一心想留条活路,周家若是要发卖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求聿公子不要把奴婢卖进醉花楼那种地方。”

“可是,分明是你自己说的,愿意做我爹的妾,玉佛,你这是过河拆桥,我为何要帮你。”

我恍恍失笑,“聿公子,奴婢有选择的机会吗,一边是苟延残喘,一边是一路走尽黑胡同。”

周聿怔了下,“我们周家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倒不至于像你说的,苟延残喘,既然我儿喜欢你,你就留下吧,以后你到小公子的屋里照顾。”

我目光骤然一红,叩头,“奴婢谢谢聿公子。”

周聿缓缓道,“不过举手之劳,还哭上了,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吗?”

我怔忡许久,手指捏过脖子处那颗玉珠子,周聿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二公子从前对我说的那样。

8.

周聿让我陪着小公子,这日子过下来,就简单多了,时间久了,小公子喜欢与我亲近,周聿便会与我多说几句话。

我才发现,其实在周家,周聿虽是周家嫡长子,不过,周家灯行是瑃公子在打理,老爷时常出远门,而华姨娘育有一儿一女,他们年纪尚小。

周老爷时不时说,周家灯行是要留给瑃公子的,瑃公子自小丧母,怪可怜的。

周聿说,“周家灯行,要给谁就给谁,那是父辈的产业,只要周瑃不乱来,他以后也能过得很滋润。”

“奴婢见过不少富贵人家,为了争家业,而闹得不可开交,就算聿公子愿意拱手相让,夫人也未必不愿意吧?”

周聿侧目看我,目光温柔,与月色融于一体,“人活一世,不就是吃饱喝足,钱财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为了那些不实际的东西,把兄弟情宜都赔进去了。”

我低头轻笑,周聿不以为然,“你笑什么,难道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没吃过苦的人,总以为,天下之苦,就是书中所言,骨肉分离,手足相残,子欲养而亲不在,可是,这世间,有太多苦,是穷苦命,卖儿求财,易女换粮,这种事,在天底下,普遍得很。”

周聿摇头,“我偏不信,有手有脚,还养活不了自家的孩子,还能有人易子换粮。”

“聿公子当然不信,可是,奴婢就是被亲娘用来换粮的。”我微微抬头,手指不经意捏过玉珠,“有时候,人命如草芥,还不如那几口粮食值钱,所以,就算被卖入醉花楼,奴婢也会堆着笑脸迎上去。”

我看向周聿,“奴婢是真心感谢聿公子收留奴婢的。”

周聿冲我笑了笑,目光瞟到我的脖子处,“我看你一紧张,就会捏着那颗玉珠,想来,是故人相赠的?”

我缓了下,点头,“的确是故人,已故之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低头喃语,“他如果还活着,应该跟聿公子一样,都是一位极好的父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周聿,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也许是小公子生病时,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小公子身边,那种拳拳的父亲之爱,是我从没有得到过的。

也许是他温文尔雅,记得我喜欢吃福喜记的核仁酥。

也许是他跟我说那句,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的时候,这种情愫便席入心底。

不过,人贵在有自知,我只能仰望聿公子。

9.

入秋,夜里闷热,像蓄了一场大雨,将下未下,小公子睡得并不踏实,我在一旁替他扇扇子,偶有秋虫鸣叫,显得这夜里有些不安。

直到下半夜,小公子睡沉了,我才回房间睡,我睡下没多久,忽然听到小公子哭两声,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我原本就没睡的,自然是知道,刚才的确是小公子的惊哭声,莫不是,小公子做噩梦了?

我连忙披上外衣,赶去小公子的房间,只见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伏着晕倒的小公子。

我惊吓了一下,才记起大喊,“来人,有贼,有贼,捉贼……”

我走上去抢小公子,那个黑衣人把刀抵在我脖子处,只听到另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句,“别弄出人命。”

黑衣人狠狠踹了我一脚,我死活抱着他的脚,另一个黑衣人跑过来,刀从我的胸口处插入,我意识迷乎的时候,看到两个黑衣人扛着小公子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我醒来的时候,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感,周聿守在我身边。

“小公子,聿公子,小公子呢?”

周聿见我醒来,他瞳孔睁大,“宸儿没事,你安心养伤就好。”

周聿神色有些不妥,我猜到几分,“是不是,那贼是自己人?”

“你猜到了?”

我点头,那个叫不要弄出人命的黑衣人,像极了瑃公子的声音,也是瑃公子把刀插入我胸口的,但是,他给我留了一条小命。

周聿叹息,“周瑃把灯行的钱都输尽了,连买材料的钱都没有了,他还欠着一笔赌债,想着假意绑架宸儿,让我们拿钱去赎宸儿,他都不知道,家里能凑出来的银子不多,可能就这宅子值钱了。”

“不至于吧,周家那么大的产业?”

周聿苦笑,“这些年,爹担心我打灯行的主意,银财的事,从不让我过目,爹在外面跑生意,周瑃做假账哄骗爹,如今他在祠堂跪着,不过,我想,这宅子是保不住了,爹从来就舍不得周瑃吃一点苦的。”

我突然心疼周聿,都是周家的孩子,老爷厚此薄彼,好在,周聿心态好。

想起典奴换银之事,我下意识攥紧被褥,“那怎么办?”

周聿安抚我,“你放心吧,只要灯行还在,我们不至于流落街头,再说了,你救了宸儿,就算典奴换银,我也不会把你变卖出去的。”

我低头,“聿公子,你能不能,别总是把人家的想法,猜得那么准,让奴婢无地自容。”

“我倒也猜不出,你是怎么有勇气救宸儿,你不怕死?”

“奴婢没想那么多,换作谁,可能都会这么做吧,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被掳走。”

周聿盯着我看,我们没说话,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周聿眼里,秋波流转,我慌忙别开头。

后来,老爷当真拿了房子去典当,去给瑃公子还了那笔赌债,他们想着,等灯行周转过来,再把宅子赎回去。

周家上下全然没想到,瑃公子早就把灯行典出去了。

卖家来收灯行,收周宅,瑃公子已然逃之夭夭,老爷气得憋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倒下去,不过三日,就咽气了。

也不知道,老爷是被瑃公子气死的,还是担心瑃公子一个人在外,吃不了苦头,毕竟,他临了,还紧紧握着周聿的手,跟他说,一定要找到周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老爷育有三儿一女,在他眼里,只有瑃公子才是他的儿子,可悲可怜,至死,他都没见到瑃公子一面。

周家挂了白幡,华姨娘却卷走了周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卖家念在周家从前心善,让老爷撤灵,才把周家收为己有。

原来,再大的家业,也可以一夜败落。

夫人不忍心典奴换银,把她身边那几个婆子放走,就只有我跟着他们。

夫人白白望我一眼,没了往日叫嚣的气焰,“玉佛,周家变故,你也走吧,我不卖你,就当替宸儿积福了,一定是周瑃那臭小子做了太多的恶事,周家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跪在夫人跟前,“夫人,你让奴婢在你身边侍侯你吧,小公子还小,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

周聿扶我起身,“玉佛,你要知道,以后的路,可不好走。”

我眼巴巴地瞅着周聿,“好不好走,只要人在一起,就是一条顺路,不是吗?”

周聿良久才挪了些笑意,“是的,人在一起,路就顺了。”

10.

我们在华春巷租了一个院子,两间房,我与夫人睡一屋,周聿与小公子住一屋。

周聿原本在灯行,也是负责灯款设计的,他现在整日整夜画图样,编灯样,拿到各大灯行试卖。

我终于明白,周聿为什么说,有手有脚,他不信人间疾苦到至于卖女换粮。

因为周聿本身,就能养活着一家人,只是困难一些,并且,他心态真的很好,拿得起,也放得低。

他去灯行卖灯,被人奚落的时候,回来总是笑意盈盈,我见过他被人从头数落到脚,但是他说,脸面这东西,压根不用捡起来,等哪一日,你站起来了,脸面自然就有了。

周家出事后,夫人就病了,整日恹恹的,我替周聿照顾家里一老一小,让他安心赚钱。

大晚上的,周聿还在埋头编灯,他的手裂得不成样,我拿了一块芦荟草过去,“聿公子,别编了,把这个涂在手上,天气这么冷,润润你的手。”

周聿把竹编放下,“这个是什么?”

“芦荟草,我记得,我们以前穷,一到冬天,干活手裂了,就采摘这个来涂抹,会舒服很多的。”

“我们现在也穷了!”周聿调侃我,“穷到,都要你典卖玉珠替我娘买药了。”

“聿公子,你,都知道了?”

前两日,我的确把二公子给我的那颗玉珠典当,给夫人买药了。

聿公子从怀里掏一下,把玉珠子取出来,“玉佛,我说过了,我能养活一家子,你再这样,我可就要赶你走了。”

“我……”我想要反驳,对上周聿赤诚的目光,怔了怔,“我下次不会了。”

“来,我替你戴上。”周聿替我把玉珠戴回脖子,“既是故人之物,就应该好好留着。”

“嗯嗯。”我听话地点头,“聿公子,你不是卖图样给灯行的吗,为何要自己编灯?”

“这不,春霄节马上到了,我已经报名参加灯会了,我做了一款不灭灯,我要再次打响周家灯行的名声,我们怎么败落下去的,就怎么站起来。”

春霄节是淮州城一大特色,立春那日,举行灯会,万里灯火,寓意着今年红红火火。

我好奇,“不灭灯?淮州城大大小小的灯行,小作坊,有几十个,你想在这里面脱颖而出,怕没那么容易吧?”

“所以,这不灭灯,是摆脱了传统的灯样,我做的是,流动灯。”周聿说着,眼里发光,好像所有的困难在他面前,都不算事,“以舞龙为载,滚动的灯,却不会灭,不似传统的灯饰,摇晃起来,稍有不注意,就会烧了。”

“听着好像挺不错的,不过,你一个人怎么做得来地么多灯,你教我,我帮着做。”

周聿轻笑,“你这双手,哪是编灯的手。”

我不服气,晃着双手,“我可是从小吃着苦头来的,聿公子,你别小瞧我,我什么苦都能吃好不好?”

周聿忽而握过我双手,“就是这双手吃了太多苦,我才舍不得让你再吃一点苦。”

我讪然,“聿……聿公子……”

周聿揣着我的手入他手心,“玉佛,宸儿最近跟我说,想喊你做娘,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怯怯地看着周聿,“是宸儿的意思,那,聿公子之意?”

周聿赤诚盯着我看,“有妻若你,夫复何求?”

“聿公子,我……”

“玉佛,喊我阿聿!”

“阿……阿聿……”

“哎!”周聿高兴地应着,他把我拥入怀里,紧紧的拥着,“玉佛,周家灯行再兴之日,便是我娶你之日。”

我轻喃着,“只要阿聿诚心待我,不管如何境地,我都愿意跟着你。”

周聿温声喃语,“可是,我不能让你过这种家无安定,吃苦受累的日子,我更不能让你终日惶惶,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

我昂头看周聿,他温柔得不像话,“原来,我说过的话,你一直记在心里。”

“玉佛,大概是你这样赤诚,又直面生活的心,让我为之动容,我想与你白头偕老。”

我不禁轻笑,“胡说,分明是你心思乐观,又坦然,阿聿,遇见你,我总觉得,就是风雨,也总会迎来晴天的。”

“这么说,是玉佛早就心悦于我了?”

“我……”我害羞地低下头,“我不与你说……”

周聿吻住我的唇,那样的温柔,轻轻吮含着,这感觉,飘飘然的,让人不能忘怀。

11.

春霄节,周聿做的不灭灯,像一条火龙一样,穿梭在人群中,那灯又像球一样滚动,里面的烛火依旧不灭。

惊艳了整个淮州的灯行。

周聿的确靠着不灭灯,以小作坊的形式,重开了盛鼎灯行,然后,慢慢做着。

用了两年的时间,盛鼎灯行做起来,虽不如从前周家灯行那样盛大,却算是淮州城独树一帜的存在。

周聿应了他的承诺,周家灯行再盛之日,便是他娶我之日。

我们成亲那日,夫人送了我一对龙凤镯,我恍恍想起,从前夫人说过,我生来就是奴相,至死也是奴婢,别想攀高枝。

周聿似乎看透我的心思,他握紧我的手,亲自扶我进新房,他凑近我耳边,悄悄地说,“玉佛,在我心里,你是高枝,我欲攀之。”

我噗地笑了,周聿真的很好,好到我能一眼看到白头。

宾客满堂,周聿许久才进的新房,他挑了喜帕,眼底温灼,“玉佛,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我不解,“嗯?”

“早几日,周瑃回来了,我把他安置在灯行,他毕竟是我爹生前最牵挂的,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给他一口饭吃。”周聿握过我的手,“我对外已经说了,断了我与周瑃的兄弟之亲,不过是让他在灯行编灯,跟大家一样,靠着手技活吃饭。”

我点头,“挺好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他真心改过,以后他也会有好日子过的,如果他非得死性不改,就像你说的,给他一口饭吃罢了。”

周聿微微纠眉目,“你不生气?”

我娇嗔,“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周聿摇了摇头,“我的玉佛若是小气,当年周家变故,你早就离我而去了。”

我看着周聿,含情脉脉,“我是舍不得你,舍不得看你受苦。”

“我就知道,玉佛是心疼我。”周聿挑起我的下巴,缠绵地吻着我,放了垂帐,宽衣解带。

至此,我不再为奴,我是人妻,也是人母。

周聿,不是我好,是你的好,才让我有底气,去爱你,去与你相伴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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