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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和我比武(短篇小说)

2024-04-27 03:38 来源:故事志 点击:182

凤姐和我比武(短篇小说)

凤姐和我比武

槐花开了。

凤姐和我比武(短篇小说)

槐树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春天来了,百花竟相绽放,姹紫嫣缸,槐树却如枯木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春天就要过去,夏天就要来了,槐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槐花骤然绽放,开满了一树。人们会从心底发出一声惊叹,呀,原来还有槐花没开!槐花的香,更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既淡雅清新,又不乏浓烈深厚。不过,这,非一般人所能体会。我能体会,这么说,我是非一般人了?我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若非一般,又有谁能不非一般?不过,也许,我真是非一般,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在这里别有幽情?算了吧,我还是接着练我的武术。槐花开了,槐花让我想起了恩师。恩师,史大叔,这么多年,弟子从没间断过习练,不知恩师在天之灵,是否有知?

我喘口气,欣赏起一树槐花,这里是观音村东头的槐树林,观音村地处沈阳市郊,我每天早展都来这里习练武术。我忽然感到身后有动静,好像有人要偷袭我。我本能地一个鸡蹬步向前一纵,在空中一个急转身,落地时我已经拉开了架势,定睛一瞧,是小史。小史手中一根木棍,刚才那一下子,我躲过去了,好险。若不是我躲得快,非挨了他一下子不可。小史是厂里的铣工,虽然我俩相识不长时间,因为我新来厂里不久,可我们也算是朋友啊。我鼻子都气歪了,我叫道,

“小史,为什么打我? "

小史并不答话,抢起木棍又朝我打来,我闪躲腾挪,躲过了他好几下子,我又喊了一声:

“小史,你疯了!你再打,我可要还手了!"

小史仍旧不依不饶,我闪过小史的一棍子,然后一个箭步贴近小史,在他的软肋上打了一拳。我当然没有使全力,只是点到为止。这也叫小史受不了了,他趔趄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木棍也脱手了。小史躺在地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我走到近前,我说:

“小史,你没事吧?你都把我给弄糊涂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史伸出右手,我握住他的右手,把他拉了起来,我问:

"要紧吗? "

“你以为我那么不禁打? "

“我说小史,你这唱的是哪出戏? "

“哪出戏?老哥哥,我且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

小史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我笑了,亲昵地捶了一下小史:

“好你个小史,我上了你的当了!”

“我不这样,你也不承认哪!”

原来事出有因。那天,我在材料库里找材料,我看见一条铁片子,像是一把剑,我就拿着舞弄了几下子,燕子抄水,拨草寻蛇,回头望月....没望到,我望见了小史。这一下可惹了麻烦了,之后,小史一个劲地追问我,是不是会武术。我说我就是在电视剧里看了这几招,我什么都不会。这两天,小史不问我了,我心说,谢天谢地,总算了结了。哪里知道,小史在这等我呢。

我说:

“其实,我也就会那几招。”

“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啊!告诉你吧,我早就来了,你练的什么,我全都看见了。”

“.....也没练什么啊。”

“你没练什么?好啊,我就学给你看!”

说罢,小史拉开了架势,练上了。他这一练,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和我练的并无二致。他练完了,走到我的面前,神奇气地问我:

“老哥哥,怎么哑巴了?”

我盯住小史,心中暗想,小史再聪明,也不可能看一眼就学会了。可是,他是跟谁学的?史大叔只传给我一个人,奠非,后来,史大叔又传给了别人?我问小史:

"小史,告诉我,你是跟谁学的? "

“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

“你先告诉我。”

"是你应该先告诉我。”

“好大的口气,凭什么? "

“老哥哥,我是史家拳的传人。”

原来我练的是史家拳,我对此并不十分清楚,史大叔并没有跟我详细交代过。小史是史家拳的传人,他跟史大叔又有怎样的系?问题复杂了,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我抬头看看盛开的槐花,我说了一句:

“你看,多么美丽的槐花!"

“老哥哥,你跑题了。”

“不是我跑题了,而是我们该回去了,还要上班呢。”

小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无奈地说了一句:

“是啊!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上班,有时间在详细说吧。”

我们分手了,我回观音村,小史回厂里,他住宿舍,他是北镇人,来沈阳打工的。

我一边走,一边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轮到我身上了。回到我租住的小平房,打开电饭锅,却发现水还是水,米还是米,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忘了按下开关了。我干这种事不是一回了,每次都提醒自己,下回不要这样了,可是还是有下回。老太太闹眼睛,没治了。怎么办?重新做也来不及了,死脑瓜筋哪,去小吃部吃不就完了嘛。

我出了门,来到了老庄头的小吃部,买了一份早点。我坐在那里正吃呢,老庄头凑过来了,低声问我:

“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啊?”

“你可真是贵人好忘事啊。”

“我不贵,工资很低的。”

“你呀!”

老庄头拍了我一下,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你听我跟你说啊,那个女人很漂亮的。”

“是吗?”

“你看你,一说很漂亮,你就当回事了。”

我笑了,老庄头跟我说过,想给我介绍个人,我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哪里知道他是当回事的。

“你看,就是她!”

我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望去,我看见了那个女人,我认识的,她是厂里装配车间的女工,人称风姐,正在去上班的路上,其实,仅仅是认识,我对她一无所知,却原来,她是单身女人。我自语了一句;

“是她!”

“对呀!离婚了,孩子跟男方,自己一个人,你要是有意思,我可以帮你啊!”

我吃完了,起身要走,嘴里说了一句:

“这个还不错。”

“你同意了?”

“我是说早点!那个什么,我现在没空,等我有空我来找你再谈啊。”

我离开了小吃店,急匆匆去上班。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向平静的心海风起云涌。凤姐会同意吗?同意?同意什么?天哪,我想什么呢,我喜欢凤姐?打住,别做美梦了。我正闷着头往前走呢,一抬头,看见凤姐在往回跑。我站住了,问道:

“凤姐,出了什么事,还往回跑?”

凤姐也是在观音村租房住,这我知道。

“我把钥匙落家了,没有钥匙开不了工具箱,干不了活。”

“你不用回去了,迟到了是要罚款的。”

“你有办法?”

"我能给你打开,而且不会破坏锁。“

“真的?那可太好了!"

凤姐长出了一口气,于是和我一起去上班。风姐问我:

“你刚才叫我什么? "

"凤姐。”

“你也管我叫风姐?”

"别人都这么叫嘛,怎么,怕我把你叫老了?其实,这个姐和姐姐的姐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听他们都管你叫老哥哥,为什么呀? "

"明摆着呢,我老了。”

“你不老,一点都不老。”

“不行了,老了。”

"老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会吧!你家是哪里?"

“北镇。”

“我从没去过北镇,就是说,不可能的。”

“那你有没有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的感觉?”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用了同样的感觉,心中感到很是诧异。

不过,我并没有承认,我岔开了话题:

"哪里来的槐花香? "-

"这里没有槐花,哪来的槐花香? "

"是啊,怎么回事? "

风姐指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笑了,原来是风姐身上香水味。

不知道是什么香水,但我知道了,凤姐喜欢槐花香。

路上有个水坑,凤姐轻轻一跳,一飘身,过去了。我愣了一下,凤姐这一跳,非比寻常啊。风姐看我不走了,问我:

"老哥哥,你怎么了? "

“没怎么。”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心下疑虑,想问个明白,又没敢张口。这样想着,已经到厂里了,各去自己的车间。

我换好工作服,然后拿了几样应手的工具,便去了装配车间。

几个女工正围着风姐站在工具箱跟前,媒婆也在里面。媒婆本姓梅,因为她好说好笑,还经常给别人介绍对象,于是就有了媒婆的雅号。媒婆还是压合组的组长呢,媒婆喊了一声:

“我们的大救星来啦!"

说罢,还拍起了巴掌,引得众人一阵欢笑。媒婆又问我:

“老哥哥,你和风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凤姐……”

“你们听听,他也叫凤姐!”

我暗自叫苦,媒婆要拿我和风姐开心哪,我看看风姐,她倒满不在乎,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我斗不过媒婆,我还是躲了。

我说:

"我先把锁打开。”

我开始开锁,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通通直跳。都怪老庄头,他一句话,把我的心搞乱了。我听见媒婆问我:

"老哥哥,你怎么还脸红啦? "

我装作没听见,爱说啥说啥吧。不一会儿,我就把锁打开了,媒婆惊讶道:

“老哥哥,你也太厉害了,你会撬门压锁啊,你撬过几回门?压过几回锁? "

我哪里敢应战,狼狈地夺路而逃,身后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

我回到机加车间,一进门,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是小史。

小史问我:

“什么事啊,看把你高兴的? "

“没什么事,我去装配车间找凤姐来着。“

“你找凤姐? "

“是啊,凤姐的锁打不开了,叫我去帮个忙。”

"真的? "

“小史,怎么了,这样看我?我找凤姐不可以吗? "

"不是不可以,而是太可以了,你找风姐,那是郎才女貌,比翼双飞……”

“小史,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史,你听我跟你解释……”

“你俩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不想听,我只关心咱俩的事。”

我挥动拳头,想再给他软肋上来一下子,吓得他连蹦带跳地走了,还冲我做了个鬼脸。我不死心,还想追他,却听见车间主高大个喊我:

"老哥哥!"

高大个一溜小跑地来到我跟前,我问:

“高主任,有何吩咐? ”

高大个实际上是个小矮个,管他叫高大个,真是幽默至极。他这个人,行动敏捷,踊蹦跳跳,说说笑笑,十分随和,样样通,样样松,还真有点干巴劲,搬搬抬抬,张张罗罗,一天到晚没有个闲着的时候。

"老哥哥,别那么严肃,你就叫我高大个好了。”

"好吧,高大个。”

“你干什么去了?. "

"我去装配车间了。”

"老哥哥,你手里那套模具, 等一下,你说什么,你去装配车间干什么? "

“我去找凤姐。”

高大个眼睛一亮。

"你去找风姐? "

高大个两只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仿佛非要看出我内心的所思所想。

"高大个,你不要乱说啊,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帮她把锁打开。“

“我乱说什么了?"

“是啊,你也没乱说什么。”

“就是嘛!不过,我想间你一句,你紧张什么?"

“我也没紧张啊。”

"哈哈哈!"

高大个笑过了,摆摆手说道:

“你找夙姐不关我的事,懂吗?你别着急,你听我说,你手里那套模具,今天能组装完成吗? "

“有难度。”

“我知道,难为你了,可是,急等着用呢,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叫我今天组装完,对吧? "

“还是老哥哥理解我!怎么样,给我个定心丸,能否? "

“这个……”

“加个班吧,双倍的工资。“

"那我占便宜啦。”

"是你应该得到的。好了,就这么定了,老哥哥!"

高大个又去张罗别的事情了,就这么个不起眼的高大个,是我见过的最没有领导艺术的车间主任,却也把机加车间管理的井井有条,也算是一件奇事。不对,也不能说他没有领导艺术,而是应该说,是我没见识过的领导艺术。

我回到钳工班,来到我的工作台前。钳工班七个人,有个叫姓刘的,最是爱说爱笑。大刘来到我的跟前,和我招呼道:

“老哥哥,你回来啦!"

“回来啦。”

“你去哪了? "

“我没去哪。”

我没实话实说,是怕惹麻烦。大刘神经兮兮地说:

“听说,你去找凤姐了? "

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工厂就是这样,出了什么事,就像无线电波传输一样,瞬间都能被接收到。

“大刘,你听我说,没什么事,我就是帮风姐把锁打开,她忘带钥匙了。“

"是啊!",

大刘一本正经地回了我一声,两眼仍旧盯住我不放。

“大刘,真的没什么啊。”

“我也没说有什么事啊!”

工友们一阵哄笑,大刘这才得意地离开了。我只是一笑,不敢多言,越描越黑。越描越黑?莫非,我有了非分之想?

我开始着手工作,我拿起模具组装图纸,一 阵紧张的思索。

时间紧迫,怎样才能保证今天完成任务?按照传统的组装方式,肯定是完不成。但是,我有独创的快速组装法,可以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这需要极高的技艺和细心,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无可挽回,非一般钳工所能为也。 这么说,我非一般了?那是自然,出类拔萃,炉火纯青。我是不是有点自恋?不是的,我是真有功夫。今天,我就展示一下我的真功夫。集中精力,抓紧时间,干!

划线,钻眼,攻丝,组装。

痛快!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完美和精确,油然而生的是溢满全身的快感。

大刘凑过来了,点了一支烟,对我说:

“歇会儿吧,看你,脑门子都见了汗了。”

他这么一说, 我还真想喝点水。我停下手里的活,摘下手套,拿起水杯,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大刘说:

“老哥哥,你不抽烟, 不喝酒,不品茶,你说,你还活个什么劲!”

我正喝了一口水,一口全喷了出来,笑个不停。

“大刘,你想呛死我呀!”

“我也没弄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老哥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看你干活都是一种享受。”

“工作是快乐的,如果你能细心体会,你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只知道,我不工作,就没钱花,我就得饿着。”

“哈哈哈!”

“你笑什么呀?老哥哥,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呀。”

“大刘啊,你说错了,我也不是饱汉子,我也没钱。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你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你就会发现,工作是会给你带来快乐的。”

“老哥哥,你可别逗了,我也就是今天才看见你心情不错啊,告诉我,因为什么?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不对吧?老哥哥,说句实话,是不是因为凤姐?”

听大刘这么一说,我自己也明白了,可不是嘛。可是,我也不能承认啊,我说:

“大刘啊,你可别逗了,她凤姐不凤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凤姐听见?”

“她听见了又能怎么样,我才不怕呢。”

“那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

"有啥不敢的,听着,她风姐不风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刘捂住嘴吃吃地笑,我忽然意识到,大刘是在搞什么恶作剧吧,我回头一看,凤姐!

这个大刘!气不得,恼不得,我一阵尴尬,想跟风姐解释,无法说出口。不过,凤姐好像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她只是对大说:

“我说大刘,没事找事,是不是? "

“凤姐,我什么也没说呀。”

"我看你是身上不自在了吧? "

凤姐拉开了架势,要打大刘,大刘吓得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说:

“凤姐,千万别动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看我身上全是油,别脏了你的手。”

这一幕让我眼前一亮,大刘会怕风姐?是啊,凤姐是有点令人胆寒,她拉开了架势,透露出了一个秘密,凤姐绝非等闲之辈。

我心中一个闪念,风姐会武木?想起早上风姐在水坑上灵巧的一跳,也许,这是真的?这是个重要的发现,女人会武术,少之又少,我所说的武术,是实战武术,而不是健身的武木,那可以叫舞术,练舞术的女人多的是。

我正琢磨呢,就听见凤姐说:

“老哥哥,媒婆叫你去一下,压合模具不好用了。你快着点啊,我还要去库房领点纱布。”

凤姐说完就走了。大刘冲我笑道:

“老哥哥,快去呀,媒婆找你,肯定有好事。”

我一边找几样工具,一边问:

“大刘,你五大三粗的,怎么会怕凤姐?”

“哎呀,你可不知道,那天,闹过头了,凤姐想收拾我,我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哪知一动手,我就吃了亏了,要不是她手下留情,我就惨啦。过后我才知道,凤姐会武术。”

“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我跟你说啊,你找凤姐,小心点,可别胡来。”

“去你的吧!”

我扬起手假装比划了一下子,大刘非但没害怕,反而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得意地问我:

“服不服?”

恰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住手!”

是小史来了,大刘立刻就松手了,满脸带笑地说:

"小史,我知道你是高手,你别动手,我就是跟老哥哥亲热一下。”

“大刘,你敢跟老哥哥动手?"

“我收拾不了你,收拾老哥哥还是绰绰有余,哈哈哈!"

“大刘,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吗,老哥……”

我一听,立刻打断了小史:

“小史,你来的正好,我找你有事!"

我拿着工具,拉起小史就走。走出车间,小史问我:

"老哥哥,什么事? "

“我就是怕你说出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懂了吧!"

"我说出来,大刘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欺负谈不上,玩笑,不往心里去。”

“你就能眼我来劲,是吧?"

“你还挑我的理啦,那是你自找的。”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没活,正好可以聊聊。”

“你没活,我的活都忙不过来了,现在哪里有空。”

我走了,小史在后面说:

“你去哪?找凤姐?"

我回头想回敬他一句,却见小史吓的一吐舌头,抱着脑袋跑回去了。怎么回事?是凤姐来了,小史也怕凤姐?风姐抱着两捆纱布走过来了,说了一句:

"老哥哥,帮我拿一捆!"

我帮凤姐拿了一捆,然后一起去装配车间。我问:

"凤姐,听说你……”

我顿住了,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谈论武术,不合时宜。

“什么? "

"听说你会唱歌?"

我一时着急,顺口胡诌了这么一句。

"我喜欢唱歌,是啊,怎么,你也喜欢唱歌? "

"差不多吧。”

“那你最拿手的歌是什么? "

"嗯, 《在那遥远的地方》。”

凤姐扑哧一声,笑了。我说:

“你笑什么? "

我这一问,方知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歌,不觉感到一阵不得劲,也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来到装配车间,媒婆亮着大嗓门迎上来了:

“你俩配合的挺好啊!"

一见到媒婆我就头痛,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媒婆又说道:

"老哥哥,产品有压痕,看看模具是不是出了毛病了,让风姐配合你,你满意吗? "

我不自在地一笑,然后便去检查模具。是出了毛满,不过很容易修理。风姐在旁边给我帮忙,我很快就修好了。

媒婆在那边生产线上张罗着,我走过去,告诉她模具您好了。

我这就要走,媒婆拦住了我,低声对我说:

"老哥哥,你先别走,我还有话呢。“

“什么事? "

“你看凤姐怎么样? "

“什么怎么样? "

“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都看出来,你看上凤姐了吧?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帮个忙? "

"这个 ……”

“老哥哥,你也是个老爷们儿,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放心好了,凤姐包在我身上了,她准会同意的。不瞒你说,我要是女人,我也会看上你的。”

“媒婆,你不是女人? "

“你才不是女人呢!跟你说话我都累的慌,我的意思是说,要是我是离婚的女人,你明白了吧!"

“你不说明白,谁能明白啊。”

"要不,这么办吧,我离婚,然后咱俩好,怎么样? "

这媒婆,我可受不了,说玩笑无极限,我赶紧逃,媒婆还在喊:

“喂,你得给我个回话啊!”

我一溜小跑回到了钳工班,大刘说:

“老哥哥,气色不错啊!”

我一听,得,又来了,我也不敢多话,抓紧时间干活。

我想切几颗大螺钉,若在平时,交给车工就可以了,可是今天车工没空,我等不起。时间紧迫,我还是用土办法吧。用钢锯吗?当然不是,那也太士了。钢锯是钳工的基本技术,随着技术的进步,基本上不怎么用了。我拿起手用角磨机,换上切割片,然后打开开关,随之而来的是角磨机的啸叫,伴随着节日般璀璨的焰火,很快,我就切出了几颗大螺钉。我自己赞叹道,“干得漂亮!”是啊,手法太纯熟了,大刘说的不错,我在享受工作。

“老哥哥,干得漂亮!”

一声赞叹传来, 谁呀?是高大个,正惊讶地望着我。

“老哥哥,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凡人哪!”

“高大个,你别开我的玩笑了,我就是肉眼凡胎。”

“你别开玩笑了,你的手法也太高超了!”

“看你说的!”

“老哥哥,刚才媒婆找你修模具?”

“是的。”

“要是她再来找你, 你叫她找我,我给她派别人, 你什么都别管了。”

高大个走了,我心里美滋滋的。怎么回事?我也喜欢听好的?

是的,我真是肉眼凡胎。怎么,我还想成仙?只是,非常遗憾,我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哪里会成仙。我专心地工作着,一切进展顺利,我基本上可以确信,今天准能完成任务。这叫我又觉得自己十分了得。是啊,越是紧要关头,我越能超常发挥,我

是可担重任之才。哈哈,我是不是太骄傲了?不是的,这不是骄傲,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时而,会飘来淡淡的槐花香,我不理解,心想,这里哪来的魄花香?我终于憋不住了,我问:

“大刘!"

"老哥哥,什么事? "

“好像有股槐花香,是不是啊? "

“是的。”

“你喷香水了? "

“你才喷香水了呢。”

“那是怎么回事? "

大刘一指那扇窗户,什么意思?

我走到那扇窗户跟前,向外望去,那边是邻家的工厂,一棵槐树,槐花正开。

“啊呀,这有一棵槐树!"

“看把你高兴的,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你拿饭盒干什么?”

“有毛病的是你,该吃饭了!”

大刘扬长而去,我忍不住笑作一团,是我有毛病。

我去食堂打饭,然后,我就回到了车间。小史准会来找我,趁休息时间,把心中的谜团解开。可是,我饭都吃完了,小史也没来。我喝了几口水,想起我还需要个橡胶垫,于是起身出了车间。

我正往废品库走呢,听见有人喊我:

“老哥哥!"

小史跑过来了,我说:

“小史,你上哪去了?”

“我去找你呀,你也不在。”

“我等你好半天了,你也没来,还说我不在。”

“老哥哥,你要去哪?”

“我去废品库,想找个橡胶垫。”

小史眼睛叽里咕噜直转,然后对我说:

“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去后边的空厂房,那里可能会有。”

小史告诉我怎么走,我说:

“那你带我去吧!”

“不了,我还.....我渴了,去打点水。”

小史走了,我转来转去,转到了小史说的那个空厂房。空荡荡的,只在角落里有堆破烂,也没有我想要找的东西。这个小史,搞什么鬼?我转身想往回走,却见一个人堵住了大门。我定睛一瞧,是风姐,两只手各拎着一根短棍,颇有巾幅英雄的气概。我招呼了一声:

“凤姐,我想找个橡胶垫,可是没有,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凤姐一脸严肃,两眼盯住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冷冷地说

“接着!"

接什么?我正纳闷呢,凤姐一扬手,一根短棍飞过来了,我一伸手,接在了手里。

“凤姐,怎么回事,你都把我给弄糊涂了。”

凤姐拉开了架势,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进招吧!"

进招?进什么招?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笑了:

“凤姐,这可是二0一二年,你是想玩穿越吗?有点意思!这短棍可以当剑使?只是,也太不逼真了吧!"

风姐对我的幽默没有反应,一本正经地说:

“既然你不先进招,那可就讲不起了,接剑!"

说罢,风姐一个仙人指路,刺向了我的面门,我一看凤姐真动手了,赶紧接招,拨开了这一剑。凤姐连着就是几剑,这才略停了一下,质问道:

“你怎么不还手?”

我本想劝阻凤姐,可是我忽然心生一念,何不顺水推舟,探探凤姐的武术?于是,我说:

“凤姐,你若是能逼得我不得不还手,我自然就还手了。”

“你狂!”

凤姐再次出手,攻势凌厉,剑法诡异,我闪躲腾挪,连挡带架,凤姐根本就没有机会刺中我,我心里有底了。我从容应对,凤姐虽然厉害,但并不在我之上, 不过,一个女人,能练到这份上,已经是不俗了。

一阵酣战过后, 凤姐住手了,一边喘息着,一边说:

“老哥哥,我服了!”

“凤姐,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晚上有空吗?”

“有空。”

“去观音广场,我们到时候再谈。”

凤姐把木棍往破烂堆扔,一扭身, 走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今天是怎么了,净出怪事。忽然想起,晚上还要加班,也没空啊,怎么办

还得去告诉凤姐,可是,也不好意思特意去啊,叫别人看见了又是事。一会儿再说吧,也许下午还能碰见凤姐。

我悻悻地往回走,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哥哥,你手里拎个棍子,你是想找谁打架吗?”

我抬头-一看,是高大个。我看看手里的短棍,我怎么还拎着哪。我脑瓜转的也挺快,我说:

“这个可以做锤子把儿。”

我这才想起,橡胶垫还没找到呢。

“老哥哥,怎么样啊,有把握吗?”

“你放心好了,加个班,保证能完成。对了,我还要去找个橡胶垫。”

“那可太好了!你说什么,橡胶垫?你不用去了,我帮你找!”

高大个连蹦带跳地走了。我走进车间,随手把短棍扔在了门口的垃圾堆里。我来到工作台前,坐在椅子上,不觉叹了一口气,越忙越有事,把我的脑子都给搞乱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扭头一看,是小史,端着水杯,笑嘻嘻的。小史把水杯放在了工作台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小史,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史家拳。”

“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你跟我整事?”

“不敢。”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跟凤姐说我什么了?”

“没有。”

“没有?”

我盯住小史,小史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拿他没办法。我端起水杯,去饮水机接水。墙上有一面镜子,我无意间从镜子里看见小史在偷着笑呢。

我回到工作台前,放下水杯,冷不防抓住了小史的左手腕子,顺势一扭,给他来了个杀鸡警猴式。

“老哥哥,轻点啊,我说!”

“说!”

“是我告诉凤姐你会武术的,是我忽悠你到那个空厂房和凤姐比武的,我都坦白了,你放了我吧!”

我放了小史,小史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抱怨道:

“老哥哥,你就能收拾我。”

“是你找挨收拾。”

这时,高大个来了。

“橡胶垫,给!还有啊,这根木棍,你怎么扔了?这是个好木头,腊木,韧性好,又有硬度。”

“高大个,你是木匠出身吧?”

“老哥哥,你说对了,我原来真是木匠。”

我本是开玩笑,没想到还说对了。高大个又说:

“我说,怎么回事,小史,谁也收拾不了你,老哥哥能收拾你?”

我一听,赶紧说道:

“高大个,它是这么回事,小史让着我呢,我哪里能收拾他。你看,我这里有两个工件需要上磨床,你给安排一下吧。”

“没问题!这样,我亲自给你磨,怎么样?我这就去!”

高大个抱着两个工件走了。我说:

“小史,你和凤姐关系不一般哪!”

“那是自然。”

“什么关系?是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自然……什么,你说什么呢?啊呀,老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啊!我告诉你吧,凤姐是我姐!”

“是你姐?亲姐?”

“倒不是。”

“这不结了,还是那种关系。”

“老哥哥,你真是气死我了,凤姐是我师姐!”

我看看小史,我能看出来,他不是开玩笑。我一阵哈哈大笑。

“老哥哥,你笑什么?”

是啊,我笑什么?

“小史,你的师姐好武术啊!"

‘是的,我本想让凤姐给我找回点面子,可是凤姐也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我全都明白了。”

“老哥哥, 你告诉我,你跟谁学的史家拳?”

“你刚才还说不想听呢。”

“你就别兜圈子了,其实,你比我还着急呢,对不对?”

“是啊,你说的不错。好吧,我就说给你听听。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我练的是史家拳,不过,教给我史家掌的那个人,我的恩师,的确是姓史。”

于是,我给小史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那还是知青年代的事情。那年秋收时节,有一天,我们去割高梁。远远的,火红的高梁照红了天,照红了地,照得我们这些知青不住地赞叹,城里长大的我们,哪里见过这个。老乡们都奇怪,这有什么好看的。

来到了高梁地,一字排开,开割,大家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干着千着,我的胳膊开始酸痛,我心想,我使不好这个劲,这么干下去,还不得累死啊。我看了看挨着我的史大叔,只见史大叔干得有板有眼,不紧不慢,轻轻松松,干活都干出悠闲来了。

史大叔快六十了,个子不高,但身体很结实。眼睛不大,还爱眯缝着,更显得眼睛愈发地小。左腮有块疤,挺大,一笑便有深深的凹陷。额头上有条长长的疤痕,好像是刀疤,究竟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右耳朵没有了耳垂儿,看上去怪怪的。不过,史大叔给人的印象是极其面善的,认识史大叔的人,都说史大叔是好样的。无论干什么活,都是行家里手,悠闲自在,仿佛他不是在干活,而是在享受。史大叔不善言谈,不是一般地不善言谈, 而是极其地不善言谈。我几乎没听到过史大叔说过什么话,我只是熟悉史大叔那嘿嘿地一笑。史大叔是我最搞不懂的老乡,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呢?可是,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于是,当我和史大叔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就不说话了。可是,那滋味不好受,憋得慌。我和史大叔一起干过活?是的,那一回,队里派活,史大叔领我去挑粪。挑粪就是把各家各户的粪便挑到大队的积肥场,乍一干这活,我可真受不了。来到茅坑,用粪勺掏粪,倒进捅里。我憋住气,以为可以躲避一下,可是,到了憋不住的时候,又不得不大口喘气,结果更是被熏得不行。看来憋气一点用也没有,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被熏着吧。我看看史大。叔,他好像并不在意,仿佛我们不是在掏粪,而是在淘金。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史大叔,这谁受得了啊,太臭了。“

"嘿嘿。“

史大叔只这一声,就完了。

我话说出去了,不禁心中自责,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怎么能这样?于是我立刻端正了态度,熏就熏吧,随便。

这样一想,感觉好多了。捕装满了,我和史大叔一人一挑,挑向积肥场。死沉死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自从下乡以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今天又有了新的体验。开始还可以,渐渐地我跟不上史大叔了。我身强力壮,我风华正茂,我抵不过史大叔?没办法,农活不仅要力,还要巧。

半路上,史大叔停下了,等着我。我追上史大叔,放下挑子,喘口气。我说:

“史大叔,粪和水,哪个比重大? 为什么我感觉一挑粪比一挑水沉呢? "

“嘿嘿。”

我只是闷得慌,我并没有指望史大叔回答我。

史大叔又挑起挑子,有意让挑子在肩上颤哪颤哪,然后,和着着颤动的节奏迈开了脚步。我看出门道了,我也学史大叔,果然,轻松多了。我想,史大叔是故意做给我看吧?没错,一准是!我跟在史大叔后面,没有被落下,我心里很高兴,连粪臭都忘记了。

这就对了,宁要粪臭,不要资产阶级臭思想。

到了积肥场,把粪倒在一个大坑里, 我和史大叔坐下来歇一会儿。史大叔从腰间掏出烟袋,点了一锅烟, 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我想撬开史大叔的嘴,让他说话,可是,也不知从哪里说起。史大叔家里清净得很,老伴儿头两年病逝了,有一个女儿,爱唱爱跳的。别看史大叔快六十了,女儿才十多岁。

“史大叔,你会做饭吗?”

“嘿嘿。”

“你一定会做饭,不可能是你女儿做饭。”

“嘿嘿。”

“史大叔,你能不能不嘿嘿,你说话呀,哪怕是说一句也好啊!”

“嘿嘿。”

我给他来了个激将法:

“史大叔,你不会说话吧?”

“嘿嘿。”

“你要是不会说话,那没办法。你要是会说话,不可以总不说话的,那样的话,你就真不会说话了。白毛女的故事,你知道吧,她从山上被救下来,已经不会说话了。”

”嘿嘿。”

我一阵啥哈大笑,我笑什么?我自嘲啊,我失败了,我忽觉内急,我说:

“史大叔,这有茅坑吗?”

“嘱嘱。”

这回史大叔不仅仅是嘿嘿,还露出了笑容。我自己也笑了,

这是积肥场,我还要找茅坑?

我起身走到一边,解决了内急。

回来时,地上有根木棍,我捡起来,拿在手里,舞动了几个剑招。自从下乡以来,我就没有练过剑,倒不是因为没有剑,拿什么都可以代替剑,而是因为没有时间。我在学校是武术队的,我当然会武术了。我这几个剑招,引起了史大叔的注意,那双眯

缝的眼睛忽然一亮, 露出了令我胆寒的目光。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我又说不清道不明。我很想探究一下,可是史大叔的目光又变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难道说,是我看错了?

“史大叔,我给你练趟剑!你看我对你多好,别看你对我不理不睬,不说一句话,可我却为你单独表演。”

“嘿嘿。”

我练了一趟剑,练完了,我问:

“史大权,我练的怎么样?”

"嘿嘛。

“我知道,我练的好不好,你也不懂,你也就是看热闹。“

“嘿嘿。“

大叔起身了,把烟袋往腰里一插,干活。

我走到史大叔跟前,淘气地抓住了史大叔的右手。

”史大叔,先掰腕子,再干活!"

“嘿嘿。“

我本以为,史大叔不会应战的,嘿嘿一笑就完了。哪里会知道,我的手感觉到史大叔用上力了。怎么回事?他真想和我掰腕子?我想,我一较动,把你掰倒就完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一较劲,并没有把史大叔掰倒。我再较劲,还是没成功。我三较劲,史大叔仍旧岿然不动。我这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史大叔的对手,因为史大叔根本就没还手。

"啊呀,史大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嘿嘿。”

史大叔放开了我,挑起了粪挑子。我也挑起了粪挑子,跟在史大叔的后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史大叔会是什么世外高人?

可能吗?不可能的,只能有一种解释,纯属偶然,偏巧他臂力过人,这样一想,便觉一阵释然,这一篇也就揭过去了。

和史大叔一起挑了好几天粪,什么也没从他嘴里套出来,从此也就死了心了。想让史大叔开口,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渐渐地,我都把史大叔给忘了,仿佛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见了。

其实,他就在我身边,每天都能看见他。

今天,割高梁,和史大叔挨在了一起,这才想起,好久没见他了。不对,那只是感觉,哈哈哈!看见史大叔,我心中一动,看看史大叔怎样割高梁,其中可有奥妙?

史大叔好像注意到我在看他,只见他故意放慢了节奏。他把镰刀搭在高梁的根部,带着抹劲割动镰刀,刷!我一下子就看出了门道,我只是生拉硬割,没有那个抹劲,所以很费力的。我如法炮制,果然,轻松多了,心中大喜,干!太痛快了,我已经把史大叔落在后面了。不过,我知道史大叔并没有发力,他就是这样,一向不显山,不露水。

工休了,我们在地边的树林里坐了下来。一如往日,工休的时候,我们知青会表演节目,唱歌,跳舞,朗诵,快板,等等。

今天,就见大头菜起身站在大家的面前,亮着嗓门说道:

“今天,请老大哥给我们表演武术,大家说,好不好?”

“好!”

众人齐声喝彩。

大头菜是我的知青战友,本姓蔡,因为脑袋大,都叫他大头菜,他是知青文艺宣传队的队长。老大哥是谁?我呀。我生日最大,就被叫成老大哥了。

我起身来到了大头菜的眼前,我说:

“大头菜,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是伸手就来,还用提前告诉你呀。“

“我也得有个准备啊,装扮一下,然后,亮哥个相啊。“

众人一阵欢笑。

"不用了,你就这样吧。”

“我这个样子,水裆尿裤的,我还怎么亮相啊。“

众人皆哈哈大笑,大头菜笑着坐回了草地上。

我一边踱着步,一边亮出了我的开场白:

“今天,我想练练,让大家开开眼。那位说,练什么?我今天,就要练练气断钢丝。我今天,就要练练悠锤灌顶。我今天,就要练练仰天吞剑。我今天,一句话,就是要练练绝活。在座的各位,有钱的,捧个铁场。给一个大钱,我不嫌少。给一块金砖,我不嫌多。没钱的,捧个人场。懒得出声,我不怪你。喊声好,我感谢你。”

但见众人已是笑作一团,有几个人都笑趴下了。大头菜说:

"叫你表演武术,你倒耍上活宝了。“

“是啊,我是在耍活宝,可是,诸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宝?因为我开心啊。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因为今年庄稼大丰收啊。看看我们割的高梁,果穗丰盛,籽粒饱满,在坐的各位是不是和我一样开心?”

一阵热烈的附和声响起,还有人拍起了巴掌。

“说练就练,胆大的往前靠,胆小地的往后去,小心我一-失手,打倒七个八个,我是概不负责,晦!"

我一个急转身,来了一个三体式,稍一凝神,然后便练了一趟拳。下面静悄悄的,我只能听见自己练拳发出的劲力十足的啪啪声。我对自己很满意,练的太漂亮了,天老大,我老二,舍我其谁?

我练完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我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了,我挥挥手,大家静了下来,我一时别出心裁,我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我很想再多练上一练,不过嘛,我觉得,这样不解渴了,最好是有谁和我对练。”

二牛问:

“什么叫对练?”

二牛是当地老乡,年龄和我相仿佛,身强力壮。

“对练嘛,说白了,就是比武。”

众人一听,一阵嘁嘁喳喳,好一会儿,没人应战。

“怎么回事,没人应战?谁还有点血性?谁还是爷们儿?难道说,就没有……”

“看我的!”

冬于有人应战了,我一看,谁呀?我仰天哈哈大笑,是大头菜。

“大头菜,你想和我比武,我不知道谁还不知道你?你呀,趁早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吧!"

"老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岂不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大头菜拉开了架势,我还真被他给唬住了,心想,莫非这小子真是隐瞒了实情?我也拉开了架势,大头菜冲过来了。还没等触及到我,大头菜就噼里啪啦地使出了招数,我正疑惑,却见大头菜仰面朝天倒下了,下面是一阵哈哈大笑。

大头菜爬起来了,冲大家一抱拳:

“各位,我不是老大哥的对手,惭愧!"

二牛说:

“大头菜,老大哥也没打着你,你这怎么就倒下了?"

“你是不知道啊,老大哥会隔山打老牛,他想打你,用不着挨上你,你就完蛋了!"

原来大头菜也是在要活宝,这我倒没想到,这小子一向正儿八经的。

大头菜下去了,二牛上来了。"老大哥,什么隔山打老牛,我来试试“

"二牛,我会隔山打老牛,不会隔山打小牛。”

众人皆被逗笑了。

二牛虽说身强力壮,我却并不在意,他什么都不会,哪里是我的对手。比武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很轻松地就打倒了二牛,点到为止,我并没有伤到他。二牛认输了,下去了。

我好神气,在这里,我是不可能遇见对手的。

“还有没有敢上来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就知道,没人敢上来了。也不是我说大话,在座的各位,没有能在我面前走过一个照面的!好吧,今天的比武就到此…… "

我的结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有一个人上来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我定睛一瞧,谁?史大叔!我是不是看错了?我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瞧,还是史大叔。

“史大叔,你怎么上来了,你是想跟我比武? "

“嘿嘿。”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大家都为史大叔叫好。

大头菜上来了,拉住了史大叔。

"史大叔,你还是下去看热闹吧,这是比武,你这么大岁数,要是伤了你多不好!"

史大叔按住大头菜的肩膀,把大头菜按了回去。看来史大叔是铁了心想跟我比武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对他手下留情就是了,千万别伤了他。

史大叔拉来了架势,我也拉开了架势,我看史大叔架势很是稀松,随随便便地往那一站,可是,史大叔的目光却叫我顿感胆寒,怎么回事?忽然想起,那天在积肥场,史大叔也有过这样的目光,但那仅仅是一闪。而今天,那目光真真切切,我心中暗自叫道,不好!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史大叔会有真功夫?我和史大叔在场上走起了太极步,谁也没有先发招。史大叔一走太极步,我看出来了,可以断言,史大叔是练家子。又想起那天掰腕子,我没赢了他,原来事出有因。我不敢掉以轻心,我必须拿史大叔当回事。瞅准一个空子,我先出手了,发起攻击,一顿拳脚,没有击中史大叔,全被史大叔挡驾回来了。啊呀,史大叔厉害!

我再找机会,又出手了,仍旧是没有战果。我稍微喘了一口气,三次发起攻击,把我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仍旧是没有战果,而自己呢,却挨了史大叔一拳,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

史大叔还手了,只一下,就击中了我。按理说,我应该认输了,我不是史大叔的对手。可是,我本能的血性被激发了,我忘乎所以了,我一定要打败史大叔,我要为荣誉而战!我再次扑向史大叔,完全忘记了这是比武,什么招狠我用什么招,可是,什么狠招也没把史大叔怎样,倒是我自己,被史大叔一个钩挂连环腿,把我摔倒在地上。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我承认了:

"我。 认输了!"

全场一片欢腾,有几个年轻人,把史大叔往空中抛了几下。

我满脸愧色,今天的跟头栽的可是太暴了。想露多大的脸,就现多大的眼。

工休结束了,我拿起镖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蔫巴巴地走向高梁地。有人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史大叔,满眼都是慈爱的目光,第一次主动对我说了一声:

"嘿嘿。”

我笑了一笑,回应了史大叔。不过,我并没有多说什么,我一时心绪烦乱,理不出个头绪。

晚上,饭后,知青开会,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见,我脑子里还在想比武的事。最后,点名批评我,说我武术表演宣扬资产阶级思想,我这才着耳细听。我说我就是想逗大家开心,别上纲上线。结果呢,又说我态度不好,如果我不承认错误,就责令我写检查。我一听,赶紧承认了错误,我心想,我哪有闲心写检查。

会后,回到宿舍,往炕上一躺,望着天棚发起呆来。

大头菜回来了,捕捅我,说了一句:

“想啥呢? "

我没吱声。

“还在想比武的事?其实,你应给高兴才对,你输给史大叔,是你的光荣。说实话,我也吃惊不小,这个沉默寡言的史大叔什么来头?武功高强,出手如电,实在令人费解。不过,我已经听到了史大叔的秘密,想不想知道啊?”

我没理他,说不定他是在耍活宝。

“我告诉你吧,史大叔是这个的干活!”

大头菜打了一个八字的手势,什么意思?忽然,一个闪念从脑海中掠过,我一坐而起,惊叫了一声:

“史大叔是八路的干活?”

话一出口,我就笑了,我怎么不学好啊!我说:

“你是说,史大叔参加过抗日战争?”

“岂止是抗日战争。”

“解放战争?”

“岂止是解放战争。”

“抗美援朝?”

“岂止是抗美援朝。”

“还有?还有什么?”

“史大叔是侦察兵出身,战斗英雄!”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子,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我呀!

“大头菜,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才知道。”

“你听谁说的?

“二牛。”

“快给我讲讲史大叔的英雄故事!”

“我就知道这些。”

“你个废物,傻瓜,笨蛋,白痴,你就不能多了解一些啊!”

“你以为我不想多了解一些啊,可是二牛就知道这些,你叫我怎么办?”

我看大头菜生气了,我笑了,我说:

“大头菜,别生气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好心来安慰你,你却拿我开心。”

“这样吧,我罚我自己,这星期,宿舍里挑水的活,我包了。”

“这还差不多。”

大头菜笑了。我穿上鞋往外走。

“ 你去哪?”

“去史大叔家。”

“你还没挑水呢。”

“从明天开始。”

“明日复明日,你就会这套。”

乡村的夜晚,皓月当空,照得大地如同白昼。这样说是夸张了,但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只是眨眼的功夫,我就又是我了,我好开心。我满怀希望,我有了一个梦想。

来到史大叔家,他家的小狗汪汪地叫。史大叔的女儿出来了,喊了一声:

“谁呀? "

“风丫,是我。”

"是知青老大哥呀!"

“你爹在家吗? "

“凤丫,你不应该管我叫知青老大哥。”

"那叫什么? "

“知青老大叔。”

“我管你叫知青老大叔,你管我爹叫什么? "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

“凤丫,行啊,你的嘴挺厉害啊。”

"是你的嘴不讲理嘛。”

我笑着走进了史大叔的家。

坑上有一个小饭桌,桌上有一盏油灯,凤丫爬上坑,趴在桌上写作业。史大叔在地下,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在搓草绳。我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可是,面对史大叔,我却发傻了,我没有办法,我想不出办法,让史大叔开口,难,说不出的难。

“史大叔,我知道了,你是战斗英雄。”

史大叔搓草绳的手停住了,有好几秒钟。可是,我没有听见他习惯的嘿嘿,只有沉默。

史大叔站起来,拍拍手,一扭身,走了。

怎么回事?把我当成腌好的咸鱼,晾在这里了。这可倒好,连嘿嘿都听不到了。

“风丫,你爹怎么了? "

“没怎么。”

“他干什么去了?"

"抱草去了。”

”凤丫,你爹是战斗英雄,你知道吗?"

“知道。”

我眼睛一亮,史大叔不说话,风丫爱说话呀。

“风丫,你给我讲讲你爹的英雄故事,好不好? "

“我不会讲。”

“小朋友都会讲故事,你怎么能不会讲呢?"

“反正我不会讲。”

“你要是给我讲,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怎么样呢?我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不过,我脑瓜转的多快,有了。

"我就给你捉一只小刺渭。“

"真的? "

“那当然了。”

“一言为定!"

"好啦,你讲啊!"

“可是,我爹没给我讲过,我怎么讲啊? "

"啊?风丫,你骗人哪!"

“我没骗你,我真想讲给你听。”

"唉!"

“知青老大哥,你不会骗我吧? "

我暗自叫苦,这事闹的, 自己把自己给扔到陷阱里了。

“我不会骗你的。”

打肿脸充胖子吧,有什么办法呢。风丫笑了,笑成了一朵花,绽放着天真和美丽。

“凤丫,你爹直一都不爱说话吗? "

“不是的。”

“什么时候这样的? "

“娘死了,爹就这样了。”

我的心忽悠一下子。

“你爹和你娘,一定有故事吧?”

凤丫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认真地说:

“有的。”

“这个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我听我娘说过的,可是,我都忘了。”

“唉!”

“你叹什么气呀?”

“凤丫,你真是个饭桶。”:

“我不是饭桶,我哪有你吃的多,你才是饭桶。”

我笑了。

“凤丫,你的嘴很难对付呀。”

“我的嘴最好对付了。’

“此话怎讲?”

“窝头咸菜就可以。”

“哈哈哈!”

“你笑什么呀?”

“还有没有别的?”

“有啊。”

“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大鸡蛋。”

我笑趴下了。

“知青老大哥,你笑什么呀?有什么可笑的”

我好不容易收住笑。

“凤丫,你爹会武术,你知道吗?”

“武术?什么是武术?”

凤丫一脸茫然。

“武术,就是打人。”

“我爹不会打人。”

“你爹是战斗英雄,怎么能不会打人呢?”

“嘻嘻,打敌人不能算是打人。”

这个凤丫,好可爱。

“知青老大哥,我都听说了,你被我爹打趴下啦!”

“这么说,我也是敌人?”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爹是跟你闹着玩的!”

这时,史大叔回来了,抱着一捆草。

史大叔继续搓草绳,我也不能白来一-趟啊, 行与不行,我也得把话说出去。

“史大叔,今天,我才知道,我学的武木,只是花掌绣腿,只能唬外行。我想好了,我想跟你学武术,真正的武术。”

史大叔连声嘿嘿都没有,仿佛根本就没听见我说的话。

凤丫插言道:

“爹,知青老大哥是好人,他都答应给我捉一只小刺猬呢!”

凤丫替我说好话,我没料到,我当然高兴。可是,我上哪去捉一只小刺猬呀。

我凑到史大叔跟前,我抓了一把草,我也想学学搓草绳。这时,街上有人喊我,是大头菜,说是民兵召开紧急会议,有任务,我只好离开了史大叔家。

打那以后,我就黏上了史大叔,我想学武术。可是,想让史大叔动心,却是难之又难。

有一天,知青食堂派我去公社走一趟,采购一些餐具。我背上背篓,甩开大步,抄近路向公社走去。

前面是卧龙河,几个孩子在溜冰玩。我忽然想到,天气转暖了,冰面还能吃重吗?要是过不了河,那可就反倒绕远了。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几声孩子的尖叫:

“救命!”

我跑到河边,孩子们扑向我,嘴里喊道:

“凤丫掉进河里了!”

时间紧迫,我不容多想,就跳进了河里,救出了风丫。

?这件事让我成了英雄人物,可我却有了自己的小九九,我想史大叔会对我另眼相看,答应我的要求的。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一切照旧。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铲地收工回家的路上,我追上了史大叔,我照样还是哀求史大叔:

"史大叔,我想眼你学武术!"

我已经习惯了史大叔的沉默,我只是想让史大叔知道,我没放弃,我并不指望会有什么结果。

史大叔站住了,这叫我吃惊不小,我也站住了。史大叔眯缝着眼睛,微笑地看着我,端详了好一会儿,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话:

“槐花开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傻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史大叔走了,走远了。我在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灵光一闪,我明白了,我兴奋地喊了一声,对天,对地:

"解放了!"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来,然后,一溜小跑,来到了村东的槐树林。是啊,槐花开了,满树满树的槐花,玉洁冰清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不尽的槐花香。我无暇欣赏槐花,我走向树林的深处,我看见了一个身影,史大叔。我走到近前,史大叔正在练拳,一招一式,清晰流畅,分明是在做给我看。我还等什么,我跟史大叔学练了起来,我全神贯主,我如饥似渴,我就这样开始跟史大叔学习武术。

我先跟史大叔学拳,后来又学剑。不过,我们用的不是真剑,只是短棍。

三伏天,汗水直流,我们脱去了外衣,我看见史大权身上的道道疤痕,说史大叔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当不为过。可是,究竟是怎样的身经百战?究竟是怎样的九死一生?

知青要回城了。

那天晚上,风丫来找我,我就知道,史大叔找我有事。

路上,风丫问我:

“知青老大哥,你们要走了?"

“是的。”

“能不能不走?"

“不能。”

”我的小刺猬怎么办?"

对呀,我还没给凤丫捉一只小刺渭呢,如何是好?有了!

“凤丫,明天就会在你的手里了。”

我来到史大叔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史大叔,背对着院门,我招呼了一声:

“史大叔!"

史大叔转过身,我看见他手里有件东西。皓月当空,秋高气爽。我看见了,是一把剑。史大叔宝剑出匣,空中就打了一道立闪。史大叔练了一-趟剑,瑞彩纷呈,眼花缭乱。史大叔练罢,把宝剑交给了我,我也练了一趟剑,这真是一把好剑!

凤丫问我:

‘知青老大哥,这就是武术?”

“是的!”

凤丫转向了史大叔:

“爸,我也想学武术!”

史大叔只是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凤丫的头。

宝剑还匣,史大叔掂了掂,然后,郑重地往我的面前一递。

我明白了,史大叔要把宝剑赠给我。我不能收,太珍贵了,可是我无法拒绝。

“这,我不能收!”

凤丫说:

“我爹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我接过宝剑,我知道。我必须收下。

“史大叔,我收下!可是,我不能马上带走,会惹麻烦的,日后我再来取!”

我没有把剑带走。

我抽空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个玩具小刺猬,还有好吃的。

回来后,我都给了凤丫。凤丫拿着小刺猬,笑了:

“知青老大哥,你可真会骗人哪!”

我也笑了。

我们回城了。

几年以后,我去看望史大叔,却得知,史大叔已经去世了,一块游走的微小的弹片最终要了他的命。凤丫走了,去她北镇的大爷家了。我去槐树林转了一圈,槐树仍在。槐花飘香,斯人已去,洁白的槐花是不是对英雄的祭奠.....

故事讲完了,我看见小史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小史,你怎么了?我会讲故事,我把你都讲流泪了?”

“你不是会讲故事。”

“我是不会讲故事?”

“你是太会讲故事了!”

“小史,有那么伤感吗?”

“我不是伤感,我是高兴,我竟然能够找到你,你是我的师兄啊!”

我听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史,怎么回事?”

“史家拳传承严密,拳谱都有排名,也有你的名字,知青老大哥。”

这太叫我震惊了,我惊叫了一声:

"啊? "

“史大叔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你若想听史大叔的英雄故事,我父亲知道一些。著名的小巫山战役,我父亲那时在地方游击队,和史大叔并肩战斗,出生入死。为了掩护我父亲,史大叔负了重伤,战后在史家养伤。因为都姓史,又是生死之交,遂估拜为兄弟。史大叔伤好了,我父亲就把史家拳传给了史大叔。史大叔临终前,说他把史家拳传给了一个人……”

“小史,你父亲还好吗? "

"好着呢。”

"我想去看望他老人家!"

“这事先放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先告诉你!"

“什么事? "

“你知道风姐是谁? "

“凤姐? "

我脑子里一阵翻江搅海,我一拍腿,起身就走。

“老哥哥,你去哪? ”

小史一边喊着一边跟上来了。

高大个喊了一声:

“老哥哥,工件磨好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

“放在我的工作台上就行了!”

“你干什么去呀?要不要我帮忙?”

高大个也跟上来了。

一出车间的大门,迎面撞见了大刘,大刘一把抓住了我:

“老哥哥,听说你会撬门压锁?”

“我会开锁,不是撬门压锁。”

“一回事嘛!”

我抽身便走。

“老哥哥,你别走啊,我的电动自行车钥匙丢了,你帮我把车锁打开呀?”

“我没空。”

“凤姐找你就有空,我找你就没空?”

我急得火烧火燎的,却又不得不耐住性子说:

“你的事一 会儿再说,我帮你就是了。”

大刘也跟上来了。

来到装配车间,我看见凤姐正和几个人围在一起打扑克呢,

还有几个人站在旁边看热闹。我激动地喊了一声:

“凤丫!”

凤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我。

终于,凤姐抿嘴一笑,然后走到我的面前,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拳,唤了一声:

“知青老大哥!”

众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史解释给大家听。媒婆动情地说:

“太感人了, 我眼泪都出来了!”

大刘开玩笑地说;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巧事?”

高大个正儿八经地说:

“好事啊好事,精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众人一起鼓起掌来,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太冲动了,不和时宜地放了这一炮。

凤姐低声说了一句:

“那把剑还在!”

这时,上班的铃声响了 。我低声说:

“今晚我加班,没空,明天早晨,槐花盛开的地方,我等你!”

凤姐会心地一笑。

空气中,淡淡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