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而特殊的艺术产物 阉伶歌手

残忍而特殊的艺术产物 阉伶歌手

谈到歌剧史，不得不谈阉伶歌手。阉伶歌手对歌剧的发展、推进与繁荣，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尽管这曾经是一个有悖常理的现象，但他们的确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阉伶歌手简介

所谓阉伶歌手，就是对嗓音天生丽质的男童做阉割手术，使他们在以后的发育中声音得到改变。这样的歌手往往既具有男性巨大肺活量的优势，又具有女性激越高昂的声音扩张，其声音表现无论在音域或宽广度上都超出常人，尤其对高难度音乐的发挥游刃有余，并保持有一种孩童般的天籁之声。

阉伶歌手的出现有着历史的原因，最早可以追溯到 15—16 世纪。而最早使阉伶歌手得以出现的是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原因是由于当时教堂唱诗班不允许女性登台演唱，需要女声音色之处，就以童声或阉人歌手来替代。梵蒂冈作为世界上面积最小的国家，它的四面与意大利接壤，故而有“国中国”之称。由于这种地理上的关系，加之西斯廷教堂的这种惊人之举，对当时意大利发展起来的歌剧有着直接影响，特别是在歌唱方面所表现出的极力突破，使意大利首先接受并使用了阉伶歌手。

对于阉伶歌手而言，不能说接受阉割手术的男童就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歌唱家，这只能说是具备了一个自身的先决条件，他们还要接受后天严格的声乐培训。在声音条件与表现上，有的阉伶歌手甚至拥有超出常人三倍的非凡嗓音 ；在表现技能上，他们对音质的讲究和高难度技巧的发挥，也往往是常人所难以达到的。

18世纪意大利阉人歌手

17—18 世纪，正是意大利歌剧得到高度发展与繁盛的时期，尤其是歌剧中独唱形式的咏叹调所表现出的巨大魅力和感染力，使歌剧一度成为非常流行的一种艺术。在歌剧中，对于人声表现会非常注重音色的优美，并对其要求很高。阉伶歌手的盛行，不但迎合、并且大大发展了歌剧演唱的各种技能与技巧，使之在一个时期内，阉人歌唱家成为歌剧演出中的普遍现象，他们以达到视听的极致效果统帅着歌剧舞台，起着主要、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并且在17 世纪中期到 18 世纪中期达到了顶峰的阶段。

意大利美声唱法的诞生，可以说是渊源于阉伶歌手的功劳。美声唱法是一种自然、柔美的发声方法，它要求气声一致，音与音的连接平滑匀净，音量的可塑性大，甚至还能形成一种高难度的花腔，即一种展示华彩的声音表现。正是这些阉伶歌手们以清脆、动听、甜美、纯净和没有任何杂质的、无与伦比的歌喉，将歌剧中的演唱方法和技能推向了一个极度辉煌的阶段，并达到了巅峰。由此，阉伶歌手的繁盛期也被称作是“美声歌唱的黄金期”。

以历史对阉伶歌手较早的记录，在 1637 年 5 月 6 日，于威尼斯建造的第一座名为“圣卡西亚诺”歌剧院中上演了第一部歌剧，名为《安德罗梅达》，剧中全部的女性角色均由来自圣马可大教堂唱诗班的阉人歌手来承担。1641 年，卡瓦利创作的歌剧《狄多女皇》，其中的女性角色也是由阉伶歌唱家来担任，据说当时那位歌唱家只有 19 岁，声音如夜莺般美妙、婉转和富有光彩，令人难以置信是从人类的嗓子中发出。这种超常的声音发挥，渐渐让意大利的歌唱出现了极度的攀比现象，它不但导致观众需要并欣赏这样的声音，也导致了作曲家们在这种需求之下的创作。这种相互作用的现象一浪高过一浪，从而形成了阉伶歌手的极度盛行。据不完全统计，在最为盛行的年代，意大利每年就有超过 4000 人的男童接受阉割手术而加入阉伶歌手的行列，有超过 70% 的歌剧男演员是阉伶歌手，这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字。由于阉伶歌手在歌剧中的出色表现，意大利歌剧舞台渐渐被这些阉伶歌手们所统领，其产生出的巨大影响并一度风靡于欧洲。

在歌剧发展史上，阉伶歌手们曾经造就了歌剧的精美绝伦，就连对阉伶一向持有偏见的法国著名剧作家伏尔泰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歌喉之美妙，比女性更胜一筹”，有的阉伶歌手的嗓音甚至可以与小号的高音相对抗。正是这种现象的极度发展，逐渐使意大利歌剧中声乐的演唱变得越来越过于追求对炫技的重视和表现，从而忽视了歌剧的戏剧性，显得单调而贫乏。加之女声歌者的有所出现和男高音的有所发展，尤其是阉伶歌手这种现象

的残酷性及有违伦理性，从而使阉伶歌手统治意大利歌剧舞台长达 200 多年的历史，于 18 世纪末开始衰落，并逐渐走向绝迹。然而，阉伶歌手的历史现象和它曾经给予歌剧发展的推动，却仍然令后世者难以忽视，并为他们高超的艺术技巧而叹服。

阉伶歌手假声男高音

二、著名阉伶歌手若干

在歌剧发展史上，有很多的阉伶歌手从事着歌剧事业，其中最有影响力的阉伶歌手大致有：

·意大利最著名的男性女高音歌唱家巴尔达萨莱·菲利（1610—1680），是一位在 11 岁时就能唱女高音的歌唱家，他没有做过阉割手术，因幼年时遭遇意外事故而走上了歌唱艺术之路。菲利的声音表现力极强，嗓音纯净敏捷，颤音明快多彩，气息惊人，擅长演唱华彩乐段，达到“前所未闻的绝技”。作为意大利早期阉伶歌唱家，菲利对歌剧中咏叹调演唱所形成的特点，起到了对歌剧的推动作用。

·意大利阉伶歌唱家尼科林诺（1673—1732）是一位女低音歌唱家，以擅长表演著称。尼科林诺是他的艺名，原名为尼科洛·格里马迪，于 12 岁时首次登台扮演小童时唱女高音。尼科林诺的舞台表演性格鲜明，情感细腻，优雅、准确而适度，尤其是他能够通过人体美的姿态与手势的准确，生动地塑造出人物形象，是第一位把塑造人物形象的表演艺术引入到歌剧舞台上的人，曾在亨德尔的歌剧《雷纳尔多》中饰演赤雷纳尔多。同时，他还擅长于表现 A·斯卡拉蒂的作品，有着很高的艺术造诣。

·意大利阉伶女低音歌唱家塞内西诺（1680—1659），原名法朗西斯科·贝尔纳第，于 1717 年受聘到德累斯顿宫廷歌剧院，后于 1720 年受聘于亨德尔在伦敦的国王剧院，直到 1728 年，他参加了所有演出的 32 部歌剧。在亨德尔为他创作的 20 部歌剧中，塞内西诺参演了 16 部的首演，但他最终与亨德尔产生分歧，于 1733 年到波波拉的贵族歌剧院工作。塞内西诺的音域不宽，善于演唱辉煌而较为费力的花腔，音准良好，颤音出色，音色清澈有力、圆润而甜美，尤其演唱慢速乐曲时，其半音非常富于表现力，体现了单纯、细腻而精致完美的音乐风格，具有“歌王”的称号，在欧洲各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意大利阉伶女低音歌唱家贝尔纳基（1685—1756），其嗓音略高于塞内西诺，曾师从于皮斯托基和 G.A. 里奇埃里，于 15 岁时在波伦亚唱女高音，18 岁在热那亚首次登上歌剧舞台。贝尔纳基的形体不佳，演唱表情也不雅观，但他以辉煌的唱技而闻名于世，尤其是演唱装饰性的乐曲及华彩乐段更为出色。在演唱中，贝尔纳基使用饱满的胸声来区别于以往用头声和混声来演唱较为轻松快速的华彩乐段，成为声乐表现中的一种革新现象。贝尔纳基更为出色的方面，在于他还是一位有相当成就的声乐教师，培养了诸如塞内西诺、卡雷斯蒂尼、曼契尼、门戈齐等歌唱家。

·意大利阉伶歌唱家卡莱斯蒂尼（1705—1760），早年曾是一位演唱有力和声音清晰的女高音。或许由于他是贝尔纳基学生的缘故，后来成为了最饱满、最杰出和最深沉的女低音。其声音结实有力，共鸣效果绝佳。卡莱斯蒂尼于 16 岁首次登台，演出 A. 斯卡拉蒂《格里塞尔达》中的一个女性角色，后在维也纳、布拉格和意大利各城市演出。1733 年，卡莱斯蒂尼在伦敦受聘于亨德尔的歌剧团，并在以后于欧洲各地的演出中取得了重大成就。卡莱斯蒂尼在歌剧中的演唱想象力丰富，创造性强，热情奔放并充满活力。他能够灵活地运用胸腔，把高难度的华彩乐段演唱得极为清晰而动听，体现了他高超的演唱技巧，是当时非常出色和有影响的歌唱家。

法里内利

·阉伶歌手法里内利（1705—1782）是意大利最为著名的男性女高音歌唱家，他的嗓音被人们形容为是上帝的奇迹，其音域可以涵括三个半八度，能一口气连唱 250 个音符，能在一个高音上持续一分钟之久，能达到十度音程的跳进，能演唱一连串难度极大的花腔，能在高音花腔和低音花腔中飞速过渡，能以平稳的气息演唱绵长的乐段，其声音表现圆润、光彩、清晰、锐利，具有复杂的技巧等等。法里内利曾在那不勒斯师从于著名教师尼科拉·波尔波拉，之后在他的几部歌剧中担任角色，于 15 岁时首次在那不勒斯公开演唱，17 岁时的演唱风格和技巧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例如，在当时每晚的演出中，需要有一首由著名小号手为法里内利助奏的歌曲，这首歌曲是波尔波拉创作的一首著名咏叹调。在演唱中，双方渐渐形成了一种小号与人声的竞赛。“为了显示各自的肺活量和声音的辉煌与力量，在一个音符上渐强渐弱了几次之后，他们又一起渐强，并作三度音的抖动，如此持续了很久之后，……小号手已把气用完了，并且认为对手也和自己一样而停了下来，并认为这只是一场不分高低的比赛。但法里内利面露微笑，好像这不过是和小号手开了个玩笑。他立即以同一口气，以新的活力，不只渐强和抖动那个音符，还唱了一段极快和极难的华彩乐段，只是由于观众的欢呼才停了下来。”（李维渤编著：《西洋声乐发展概略》，第 63页，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9年版。）法里内利的这一表现，不但令小号手折服，更让观众为之惊叹。从此，法里内利名声大振，这首咏叹调也成为他的保留曲目。

法里内利高超的声乐表现，来自于他素有音色纯净、声音优美并灵活自如的美誉，他使观众为之高呼 ：“天上有一个上帝，地上有一个法里内利”（李维渤编著：《西洋声乐发展概略》，第 63页，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9年版。）。如在伦敦的一次演出，法里内利于排练中的歌声震惊了乐队，使乐队竟然忘记了演奏。这种炉火纯青的歌唱水平，使法里内利成为欧洲一流的、无人能够与之相媲美的歌唱家。到了 1734 年，法里内利的歌唱水平达到了巅峰状态，亨德尔也为他的演唱而表示惊叹，并为他专门创作歌剧。

法里内利最著名的经典曲目是《任我流泪》和《战士在武装的阵地》，后者除他之外，几乎无人问津。然而，法里内利却在 1737 年 32 岁时，应伊丽莎白王后之邀而告别了舞台，在西班牙菲利普五世的宫廷里供职。在宫廷里，法里内利每晚都要为菲利普国王演唱同样的四首歌曲，一唱就是十年，而国王总也听不厌。在歌曲《那夜莺》中，法里内利以模仿夜莺的华彩乐段，令国王为之倾倒，他不但使国王的病体有所康复，并且在精神上也为他带来了生气。

法里内利不仅在歌唱艺术上无人能比，并且有着高尚的人格和谦虚的品性，他的声音被当时音乐界权威人士匡茨评论说 ：“他的音准极好，颤音很美，肺活量很大，喉咙非常灵活，因此能准确而从容地用快速唱远音程，唱间断的或其他类型的乐句都没有任何困难。”法里内利是他那个时代最杰出、最伟大的阉伶歌唱家，他和卡法雷利一起，将以阉人歌唱家为代表的正歌剧美声唱法推向了一个高峰。1994 年，电影《绝代妖姬》(中译名）以有关法里内利的生平故事，而获得了最佳外语片“金球奖”。

·卡法雷利（1710—1783），原名加耶塔诺·马约拉诺，是意大利最著名的阉伶女高音歌唱家，也有人认为他是偏高女中音。卡法雷利早年师从于波尔波拉，于 16 岁时在罗马首次登台扮演了一个女角，并且很快得到了成功，名声遍传意大利。卡法雷利最擅长慢板和悲剧性的歌曲，同时能够很出色地演唱华丽风格的歌曲，尤其是演唱半音节华彩乐段的技巧无与伦比，有着相近于法里内利的赞誉 ：“卡法雷利唱的歌曲如同来自天堂”。德国评论家F·M·格里姆对此也曾说 ：“难以说清这位歌手在艺术上所达到的完美程度。他的嗓音像天使般的可爱和迷人，这是他的特点。在最优美的演唱和惊人的灵活准确之外能使人们的感官和心神陶醉，即使那些对音乐最不敏感的人也难以抗拒。”（李维渤编著：《西洋声乐发展概略》，第 69 页，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1999 年版。）这使卡法雷利有着突出的歌唱成就，其歌唱生涯长达四十多年。然而，卡法雷利的品行却令人无法恭维，这一点与法里内利完全相反，但他的歌声仍然倾倒了无数人。

此外，著名的阉伶歌唱家还有孔蒂（1714—1761）、瓜达尼（1725—1792）和曼契尼（1714—1800），曼契尼曾写了一本非常重要的《关于花腔歌唱艺术的意见与实践体会》（1774）的著作，内容涉及了 18 世纪意大利歌唱的实践成果，具有很珍贵的参考价值。还有阉伶歌唱家帕基埃罗蒂（1740—1821）、马凯西（1755—1829）、克雷森蒂尼（1762—1846) 和韦卢蒂（1781—1861），韦卢蒂被认为是歌剧舞台上最后的一位阉伶歌唱家，自他之后，阉伶歌手统治于意大利歌剧舞台长达于两个多世纪的历史就此结束，歌剧从此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新的历史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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