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击杀》：战火阴影下的生与死

《近距离击杀》：战火阴影下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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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与传统意义的抗战题材影片相比，《近距离击杀》显得有些不同以往的不同，这部电影很少正面表现战场的英勇杀敌，甚至没有太多战争片中常见的激烈炮火，也没有什么慷慨激昂、“向我开炮”的英雄人物，影片是一个以军事题材为背景的侦探类故事。

大部分侦探类型的故事主角就是侦探，而这片电影的主角却直接设置成了嫌疑人，由此可见这部电影相比国内传统的军事战争片进行了两大突破，既没有所谓战争突破也没有对英雄人物的歌颂，从而跳出了以往的怪圈。大部分战争片都是对军人战士顽强不屈精神的歌颂，然而这部电影再一次跳出了俗套，开始对生死观进行探讨，这让整部电影相比同类型作品有着更加深刻的人文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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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传统的“银幕英雄”

《近距离击杀》这部电影的主角首长马德瑞和他的警卫连官兵，几乎完全不像观众所熟知的银幕英雄形象，因为他们不仅在战斗时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也没能成功地保护首长突围，还在战后被怀疑和调查是否因为想逃生而“近距离击杀”首长，背上叛徒的嫌疑。可以说，在整部电影中，他们不是被日军穷追猛打，就是被自己部队的军法处穷追猛问，完全迥异于传统意义的抗战英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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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色彩，两个不同的时空

本片对于英雄的塑造则是放置在相隔十一年的两个时空中进行，并采用了环境对比来塑造警卫连战士的形象：在抗战时空中，影片的色调是冷酷的灰蓝色，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伤痕累累，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作为警卫连的整体却显出了不屈的斗志；而在调查时空中，影片的色调是温煦的土黄色，不管哪里都干干净净，虽然所有人都衣冠整洁，但警卫连的几位幸存者却有点心事重重，似乎不愿意触及那段往事。虽然影片对战争场面着墨不多，但这种对比既暗示了过去战斗的惨烈，也表现了战争给他们留下的从内到外的创伤其实始终没有痊愈—在镜头中我们看到：每个经历了首长之死的官兵，都留下了可见的伤痕，不论是骆霄脸上的刀疤、宋伟胸口的枪伤，还是杨双喜的残肢，或是王树被切断的手指，都从侧面点染出这些人的英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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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真相—对英雄的重新定义

在影片的整个叙事结构中，还有一个“反英雄”的人物：调查员孙田。他自认为代表着军法和正义，一定要还历史个清白，甚至要将所谓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当然从某种角度说，他也算一个尽职尽责的调查者不放过任何线索与可能性、对被调查者不依不饶地追问、甚至敢冲着比他资格老得多的抗战将士们冷嘲热讽，似乎真理在手就可以无视任何人。可在出生入死的警卫连战士面前，这些人的言行却显得那么装腔作势和幼稚可笑。因此从叙事的角度看，他的存在价值是将每个幸存者心中不可告人或不愿告人的一面挖掘了出来，从而还原了更真实的英雄形象；二是作为英雄人物的反衬，说明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怎样才是真正的英雄。

由此可见，在本片中，战争被处理成了叙事的背景，军人则被还原成了有着各种弱点的普通人，但这一隐一显，并没削弱影片的分量，反而形成了一种对国产电影中的抗战将士进

行重新审视的“陌生化”效果：这是一群军事意义上的失败者，他们在面临生与死的考验时各怀心事，最后只能算是侥幸活了下来，在过去国产抗战片的人物群像中，是找不到这些无名小卒的身影，但他们仍然是英雄，甚至可以说，他们代表着在抗日战争中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的普通军人，影片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向所有战争中的无名英雄致敬，这也算重新定义了什么是英雄：并非得胜凯旋的军人才是英雄，吃了败仗的军人也可以是英雄；并非只有视死如归、勇敢牺牲的军人是英雄，经历枪林弹雨后重获新生的军人，也可以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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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生命的考量与计算

所有的抗战题材电影都必须在政治正确的前提下，处理好片中我军将的生死观问题，过去常见的处理方法是简单的两分法：要么是勇于献身的英雄人物，要么是贪生怕死的反面人物，而在《近距离击杀中，对这个问题的探讨贯穿影片始终，并通过四个主要人物在生死面前不同的考量和计算，折射出各种人性的光芒，这就是本片在文化内涵上最值得深究之处，它引导着观众对军人生死观的复杂性有了更深程度的认识，进而对战争也有了更高层面的反思。下面笔者将逐一对这四种生死观展开分析。

1骆霄的“草根”生死观—被尊重却令人叹惋

在对马德瑞之死的调查过程中，首先出场的是骆霄，他对调查员孙田说：“打仗就是死，不是俺死，就是你死。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只不过，是啥时候死，死在啥地方，但这些，都不打紧。”这土话里代表了抗战军队中最为“草根”的生死观，他们大多出身平民，没有太丰富的精神世界，在想清楚终归难选一死之后，反而能够超越对死亡的恐俱，在战场上努杀敌。这种生死观看似豁达，实则沉重，因为正是在这种生死观的指引下，才有那么多热血男儿为国捐躯，最终迎来了抗战的胜利。这种生死观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在后面的情节发展中，眼见着自己战友的死亡而能强忍下悲痛不至于崩溃，因为他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挽回的，这就是战争的本质。这种生死观应该被尊重，但更多的却是令人叹惋。

2宋伟的“自保”生死观—能理解却无法被正统军人接受

接下来被调查的是背着马德瑞突围的宋伟，也是骆霄所看不起的“跑过伪军的人”。影片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设置了一个特别的道具：象棋。这一设置具有强烈的暗喻意味，因为他先以象棋为例，说明首长与士兵的生死关联—“将死了，满盘皆输”，这不是闲言碎语，而是为自己的生死观找到一个理论支撑，从这样的生死观出发，他同样瞧不起像骆霄那样不怕死的莽夫”，因为“冲锋陷阵，孬种一样的死”。宋伟的生死观在于：他丝毫不讳言自己的胆小，甚至大方地承认自己具有种特殊的直觉，那就是在战场上认得出“冷静得势的人”，并坚信跟着这种人，活的机率就高，于是，他在作为警卫天职的保卫首长和作为求生本能的自我保护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那就是通过紧跟首长为其提供保护来实现自我保护。这种生死观可以理解，但却不为正统的军人所接受。

3王树的“等式”生死观—值得敬佩但又让人深思

警卫连的连长王树在出场之前，就背上了最大的怀疑阴影：影片将其塑造成了有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甚至敢跟首长理论的军人，但正因为如此，他也是片中内心最受煎熬的人：作为连长的他一边是需要保护的首长边是跟他患难与共的弟兄，前者是军人的天职，后者则是人所皆有的感情，理智告诉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马德瑞，而情感上他又真心舍不得士兵为其牺牲，当这两者不可得兼，特别是后者已经为前者做出极大牺牲的时候，他无论站在哪一边，都被赋予了浓厚的悲剧色彩。

对于生死，他考虑的不是一己的死活，而有他的一套计算公式：那就是全连的生命与首长的生命，孰轻孰重的问题。现实告诉了他答案，所以他鼓起勇气地对首长说，“你的命贵”，并得出了官越大越贵”的结论，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潜台词。当然，最后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如果马德瑞没有自杀，王树一定会保护到底哪怕只剩他一个人。这种生死观值得敬佩，但也会让人反思将士之间生命等式的合理性。

4马德瑞的生死观—整部影片的核心

最后要分析的是首长马德瑞的生死观。他可能是国产抗战片中最无力的将领了：因受伤而不得不接受保护，却连累了警卫连大部分士兵牺牲，虽然仍不失英雄气概，在战场上指挥若定，也曾十分硬气地对伤感的王树说“死人算什么？”但当听到外面进来接应他们的游击队告诉他老婆生了小孩时，还是迫不及待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是，对生的渴望同样也带来了对死的恐惧，我们看见了一个更真实的马德瑞。他的生死观很简洁，就一句话“军人的生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这句话既勇敢又无奈，正是在这句话的指引下，当他看清形势时，非常冷静地选择了自杀，尽管他还是没看见自己的骨肉。

加缪曾说，“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一自杀”道出了自杀行为的准解之处。马德瑞最后的自杀，意味丰富：最正面的解读是为了让其他士兵突围成功，不愿意成为其累赘；当然也可能是自觉没有机会突围，与其被敌人俘获不如自行了断；还有可能是满怀对警卫连的愧疚，因为要保护自己而牺牲了几十条人命，无颜面对幸存者。但无论怎样，马德瑞用自杀践行了他的生死观，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了其他人成功突围的机会，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命的确“贵”些。这种生死观，才是影片想要传达的核心价值观：连原本应该被全连士兵用生命来保护的首长，都愿意牺牲自己去挽救普通士兵的生命，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我军将士的思想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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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从上文对生死观的不难看出，这部影片最值得研究之处，就在于它通过对马德瑞之死的案件调查与其阵亡过程的情景追忆这两个时空的交叉叙事，塑造了一系列不同以往的中国军人形象，从而拓展了抗战电影中的英雄类型，进而也探索了抗战电影中主流意识形态传达的另一种可能性，即通过几种不同人物的生死观的碰撞，最终彰显了最为正确的生死观，但与此同时，它对于其他几种略显异质的生死观也予以了理解与容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时代的进步：作为一部主旋律抗战题材的电影，它不可能颠覆大众对于中国军人的传统期许，但它能够在有限的话语空间内，通过对抗战将士们复杂人性的描绘，探索主流意识形态表达的多元化可能，这便是其最大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