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之老魏（老曹鬼故事）

鬼故事之老魏（老曹鬼故事）

咱俩就这一次

1,

“我想找个女人。”老魏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老来说：“啥？”

“我想找个女人。”他声音大了一点，底气足了一点，还带一点对他装傻的不耐烦。

老来没装傻，他是不相信才本能地回问那一句。

老魏和老来都是油漆工，跟着一个装修队伍常年在A城奔波，只有过年时才回家。他们在农村都有老婆孩子，老来不甘寂寞，在城里找了个情妇鬼混着，那女人是擦鞋的，比他大5岁。有时候他们的工程在郊区，老来长久见不着情妇，他还会去找失足妇女。但是老魏从来都不。老来问他是不是不舍得钱，他说不是。有一回老来的情妇有个姐妹看上了老魏，老来去牵线搭桥，说这种不用花钱，人家女人要是喜欢你，说不定还倒贴。老魏还是不。老来怒其不争地说：“要不是你儿子长得跟你一样儿，我真怀疑不是你干出来的！”

老魏自己洁身自好，但也没瞧不起那些不洁身自好的兄弟。所以大家还算和睦。有时工友们开开老魏的玩笑，瞧他像木头桩子似的那个劲儿，大家一起笑，觉得很有共同语言。

最近老魏有点不对头，三个月里他请了三次假回老家，也不说干啥，回来玩命抽烟。这种情况，八九不离十是屋里头的女人有了相好的。大家都劝他想开些，他不解释，死活不吭一句。大伙儿说，倔人，想得开的时间肯定得比别人长，就让他慢慢自个儿消化吧。

2，

老来带着一点同情和更多兴趣，翻身从床上下来，问他：“你想找个啥样的女人？”

“年轻点的，好看点的。”

“那得花钱。”

“不要花钱的那种。”

“你咋不上天呢！”老来说。

停了一会儿又问：“你咋忽然想找女人了？你裤裆那玩艺儿不是从来不急吗？”

“反正想找个女人。”

老来说：“你憨糊涂了，又不想花钱，又想找年轻漂亮的，人家年轻漂亮的瞎了？非要找你？”

老魏说：“不是，我对花钱的那种，抵触……”

“那不花钱的，没得年轻漂亮的。”

想了一会儿他说：“上回我给你介绍那女的，小占，她虽然不漂亮吧，还算年轻，再说也还有腰身，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要不就找她吧。”老魏打断他。

“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相好的了！”

“你帮我问问。”他说得极认真。

老来被他的认真逗笑了：“哈哈哈哈，行！”

3，

老来找他情妇打听，小占以前是个二奶，欢天喜地的给一台商生了孩子，后来才知道那人不过是个司机。现在她在制鞋厂当女工，要说没相好的吧，她跟那台商还有来往，那司机来看孩子他们还睡在一起。要说有相好的吧，人家也没把她当回事，三五个月才来一趟。

老来一听觉得有戏，他想攒个路边摊局，把他俩往一块儿搓搓。

回来跟老魏说了，老魏很着急：“那你快点。”

对于老魏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老来很感兴趣。他嘴不把门儿，一天之内把这事儿在工棚传遍了。大家都摩拳擦掌要去帮忙，把老魏这块硬骨头拉下水。

过了两天，老来请客，在路边吃串喝酒。工友们来了一大半，他们说，老魏老魏，你别光坐着啊，给人家小占倒酒啊；老魏老魏，小占上厕所去了，你得跟着啊，别让人摔了。小占坐回来，大家伙儿一个劲儿说老魏好，说得小占脸红红的。这么兴师动众地去撮合一对男女，还是头一回，所有人都很兴奋，把老魏弄得有点紧张，不敢抬头看小占。

吃完饭，老来好人做到底，在小旅店给他俩开了一间房。大家半推半搡地把他俩推进“洞房”。

“小占喝多了，你要照顾好她啊！”大伙说。

“别白瞎了我的80块钱房钱！”老来说。

小占觉得声势太浩大，有点架不住。她不高兴：“你们怎么这样？”

老魏说：“别理他们。”

“哟哟哟，这就好上了。”大家一哄而散。

4，

在床边坐下来，小占说她喝口水就走。

老魏说：“别。”

“你瞧瞧他们那样，哪是把咱当人看，”她从暖瓶里倒了一杯水，烫着了手，一边吸溜一边说：“反正是没把我当人看。”

“民工天天干活，能有什么乐子呢。”

“那也不能拿我取乐吧？”小占站起来。

老魏急了：“不是针对你，换成是谁，他们今天也得闹成这样。”

老魏跟她说自己平时老实过头，所以大家今儿特别兴奋。他嘴笨，不会劝人，一着急就脸红。小占看出来了，叹口气，原谅了他们。她问他是不是老婆有人了，他不吭气。她劝了他几句，说女人都不容易，男人长期在外面，家里的女人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她还说她知道老魏除了老婆之外没沾过别的女人，叫他“人活着心要放宽，别动不动就有罪恶感”。老魏没念过书，觉得“罪恶感”这词用得好。于是他说：“小占，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

“这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都是在外面求生存，谁不想找个人抱团取暖。”

那就是应允了。

老魏去脱她的衣服，她把眼睛闭上，他犹豫了一下，去亲她，亲着亲着流下泪来。小占吓一跳：“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说：“不知道怎么谢你。”

小占把他抱得更紧。两人的肌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小占很动情，也很主动。她让他感到极大的满足，也看到一个女人获得极大满足的样子。

他的眼圈又红了。

小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

老魏说：“我跟你，可能就这一回。”

“为什么？！”

“以后我再跟你说。”

小占正要发问，老魏去摸小占的头发，一下下地从上到下梳理那黑发，很少有粗人这么温柔，小占便没有再刨根问底。她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中，她想既然他说“以后再说”，也就是说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她再慢慢问。时间很长，她等得及。她喜欢这个男人，贪恋这个老实人的好：笨拙，原始，不耍滑，还自律。

5，

凌晨老魏回到工棚，老来正在刷牙，他含着一口泡泡问：“回来啦？咋样啊？”

老魏没吱声，身子一低钻进棚里。

老来说：“没有对不起我出的80块钱房钱吧？”

老魏说：“我有点对不起人家。”

“咋就对不起了？女人也需要汉子嘛，往后对人家好点不就行了？”

“咋个好法？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去？”

“回老家。”

“咋了？”老来站在那儿，嘴擦了一半，半边脸上还有牙膏泡沫。

老魏说：“我儿子得了尿毒症，得换肾，我跟我老婆都和他配上了。我老婆身体不好，我不叫她割，我割。”

老来半天没动，眼睛瞪得溜圆。

老魏说：“我听人家说，割了一个肾，往后搞那事有影响。我除了我老婆，这辈子没碰过别的女人，我想在做手术之前，试一回别的女人，体验体验啥滋味，往后，一心一意守个清心。”

“老来……”他把老来的魂儿喊回来：“我以前对那事也没你们兴趣大，往后就一个肾了，不搞就不搞吧。”

“得多少钱？”老来缓慢地擦着另外一边脸，关心最关键的问题。

“三十多万。”

“钱够不？”

“借了一点，新农合能报销一部分，到时候可以把借的还上。”

“要是不够，我给你凑点。还有大家伙儿呢。”老来说。

老魏眼睛红红的。

“你咋不早说呢？！”

“这有啥好说的。”

“我不知道你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

老魏收拾东西，老来在边上站着。老魏说：“我昨儿晚上很想跟小占说，不知道咋开口。以后我要是不能回来干活，你替我解释解释。早上我想给她钱来着，又觉得像那啥，这五百块钱你拿着，回头替我给她，就说叫她买件衣服穿，我对不住她。”

老来不要，他硬塞到老来口袋里。老来说知道他的银行卡号，等大家伙儿发了晌，一个人凑点钱一块儿打给他，叫他做完手术吃好点，别刻薄自个儿。

老魏说不用。他知道说也是白说，这帮人还是讲义气的。他又把事情周全地想了一下，说：“老来啊，这件事别再咋呼啦，不然回村里大家都晓得了，我老婆万一知道，不高兴。”

“你都不舍得她割肾，犯一回错误算个啥？”

“不一样，她是个好人，跟我一样不开窍，我没道理搞这一出儿，何必要叫她心里隔应一回。”

老来点点头，鼻头慢慢红起来。

6，

老魏是第二天下午的车票，上午他还在干活。工地上，吊线的吊线，刮房瓷的刮房瓷，贴砖的贴砖，没一个人说话。难得这么静，半成品的一层楼房里，只听得见干活的声音。

中午吃饭，打饭的老头给他多打了两勺。

老来坐过来，把五百块钱塞回他口袋，说他早上打电话把事儿给小占说了，小占叫把钱退给他。

“你真是嘴快。”

“我就知道她不得要。”

“我对不起人家一回，咋弄？”

“没啥对不起，都理解。”

“你不觉得我混账？你们都不觉得？”

他的声音很大，很恼火，很暴躁，大家都听到了，没有人回答他。

工头来了，叫老魏吃完饭到他车上去结钱。大家伙儿说，老板给我们预支一千块钱呗，打老魏账上。工头说，行，我出两千。老魏眼圈儿红红的跟工头上了他的车，工头拿出本子把账跟他一清，最后问：“魏叔，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

“你是家里的劳动力，这肾其实不该你出，以后你要是身体吃不消，咋出来干活呢。”

“我老婆一辈子也不容易，我是男人，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工头拍了拍他的背，沉默。

两人透过车子前玻璃往外看，一幢新的大楼又耸立起来了，金光闪闪的外墙很快就会完工。铸造它们的，是血汗，是寂寞，是困顿，是卑微，是欢笑和沉默，是泪水和挣扎，是一个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