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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郎》-断头复起手刃贪官

2024-10-04 23:36 来源:故事志 点击:

《田七郎》-断头复起手刃贪官

《田七郎》是《聊斋志异》中的名篇,今天先更新故事版,精读版后面会陆续更新。

武承休,是辽阳人,生性交游广阔,最喜欢结交的就是各地的名士。

一天夜里,武承休做了一个梦,梦中人对他说:“你交往的朋友虽然遍布海内,不过大多都是势利之徒。有一个可为患难之交的真朋友,为何你却视而不见呢?”武承休问:“他是谁呢?”梦中人答到:“田七郎!”

武承休醒来之后,对梦中人的话深感奇怪,悄悄地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不对任何人提起。会见客人朋友的时候,就向他们打听有认识田七郎的没有。有一个客人说起,田七郎是东村的一个猎户。

找了一个机会,武承休带了几个随身仆人,专程前去拜访田七郎。经村人指点,来到村里靠边的一座小院前,他用马鞭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不多时,出来一个年轻人,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身材修长,虎目蜂腰。头上戴着一顶油乎乎的帽子,穿着一条黑色遮膝围裙,打着许多的白色补丁。见到武承休后一愣,高拱起手到额前,恭敬地询问他从哪里来?

武承休报了自己的姓名,假托路过这里,旅途劳累,略有不适,想到他家休息一会儿。向他打听田七郎,年轻人回答说他就是。

猎户

在七郎的带领下,几个人进了院子里。只见几间破屋子非常陈旧,有的墙壁倾斜了,就用树杈斜支着。进了其中一间小房子,又见各种野兽皮毛挂满了柱子。屋子里连个可以坐的凳子都没有。

田七郎就从柱子上摘下一张虎皮,铺在地上请客人就坐。武承休边休息,边与七郎攀谈起来。他刚进门见到七郎时,看是壮晃晃的一条大汉,已经对他有了好感。现在听他说话言语质朴,武承休越发的喜欢七郎。

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银子,要送给七郎贴补家用。七郎不肯接受。武承休再三的坚持要给。七郎不得已,接过银子表示自己要请示母亲。

过了一会儿,七郎回来了,把银子还给了武承休。武承休不死心,想要强迫七郎收下。这时候,门帘一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进到小屋,正颜厉色地说到:“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不想让他侍候您这位贵人!”

被这么突然地一喝,武承休有些一怔,随即面露愧色,尴尬地带着仆人离开了田家。

回去的路上,武承休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田母为什么说出那句话。梦中人的事情他从来没对任何人人提过,而这个老太太好像已经看透了他一样。

这时,身边有个小厮察觉到他的异常,凑过来告诉他说,他在外面恰巧听到了七郎母子的对话。原来,七郎拿着银子去请教母亲的时候,田母说到:“我观这位公子,脸上生有晦纹,他日必遭横祸。人言: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富人报之以财,贫人报之以义。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重礼,这不是好事,恐怕将来你唯有以死相报了!”

武承休听了,大受震撼,暗暗得佩服。有母如此,田七郎必如梦中人所言,乃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汉子。他心中对田七郎更加地倾慕了。

第二天,武承休备好酒宴,派人去请田七郎,七郎推辞不肯来。他亲自跑到田七郎家里,赖着不走,向七郎要酒喝。七郎则不亢不卑,亲自给他倒酒,把家里珍藏的鹿肉干拿出来招待他,于情于礼都让武承休挑不出毛病来。武承休又拿出银子来赠送,七郎仍然是不肯接受。

武承休已有准备,托言想在七郎这里求购一张虎皮,这些银子权当订金。七郎这才勉强收下了。

虎皮

武承休走后,田七郎归置了家里的存货,多有残损,加起来也抵不上武承休出的价钱。思量着上山再打一些,攒够了再一起交给他。可连续进山找了三天,却是一无所获。

不巧,没过几天,七郎的妻子病了。他不得已,给妻子请大夫抓药,尽心地照顾,打猎的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

过了十天,妻子重病不治,竟然去世了。七郎家境贫困,为给妻子操办丧事,只得从武承休给的订金里拿出一些。武承休听说之后,也是亲自过来吊唁送葬,且赠送的帛金规格非常高。

安葬好妻子,田七郎急不可耐地又进山了。可天不遂人愿,几天下来,又是空手而归。七郎已经有些急躁了,为自己无以回报武承休,而越来越惭愧。

武承休听说以后,多次地劝说田七郎,说自己并不着急用虎皮,劝七郎也不必那么上心,又再次邀请七郎到他家里坐坐。

七郎则以有负所托为由,坚持不肯去。武承休又出了个折衷的办法,让七郎把家里的存货先送过来,不足的慢慢再打。而存货七郎是有数的,有的被虫蛀了,有的放的时间长了,毛都退落了。他愈发地感到懊丧!

武承休又亲自跑到七郎家里,指着那堆存货说到:“这些皮也算不错的了。本来我要虎皮也是有做他用,这下省的我还专门去毛了。”卷起虎皮就递给了仆人,并且邀请七郎到家里坐坐,散散心。七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还是不肯去。

武承休走后,七郎又是彻夜难眠。第二天早上,他多带了好几份的干粮,一头又扎进了深山。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好几夜的蹲守,田七郎终于打到一只猛虎。他背起整只猛虎,送到了武承休家里。

打虎英雄

武承休大喜过望,置办酒宴,要为田七郎连庆三天。田七郎自言愧不敢当。武承休不管,把门全锁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放田七郎走。

门客们见武承休对一个土里土气的猎户,如此的尊敬有加,都是不屑一顾,私下里不免对武承休略有微词。武承休不理他们,招待田七郎的礼节比所有人都高。他安排裁缝给田七郎做新衣服。田七郎一如既往地推辞。武承休就安排偷偷做好,趁七郎睡觉的时候给他换上。七郎不得已,只得接受。

七郎回家的第二天,七郎的儿子来到武家,手捧着新衣服,说奉祖母的命令,来交还新衣服,换回旧衣服。武承休笑着说:“回家告诉你奶奶,旧衣服已经拆了做鞋底子了。”

这之后,田七郎就经常给武家送各种打到的野味,但是送到大门口之后,抬脚就走。武承休邀请他进去坐坐,他也从来不肯。

武承休还是不死心。这天,他又亲自来到田家,去拜访田七郎。恰巧七郎打猎未归。田母走了出来,隔着大门,指着武承休说到:“你别在勾引拉拢我儿子了,大大地不怀好意!”一句话说得武承休冷汗直冒,他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礼,羞惭地离开了田家。

又过了半年多,有一天,忽然有家人向武承休报告:“田七郎因打豹子与人起了争执,伤了人命,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

武承休大惊,急急忙忙地飞马前去探望。田七郎已经身带重刑,被关进了大狱里了。见到武承休之后,田七郎只是惨然地说了句:“今后烦请您帮忙照顾老母。”转过身去,再也不说话了。

武承休一阵心痛,七郎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连一句恳求的话都不肯说。他急急地回家,携带重金贿赂了县令。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赠送给死者家属。至于狱中打点,自不必说。

银子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田七郎终于无罪释放。武承休非常高兴,他亲自将七郎从大狱中接出来,送回了田家。田母见到儿子,叹了一口气,说到:“我儿子得获重生,全赖公子的恩赐,以后再也不是老身所能珍惜的了。我只祝愿武公子终生远离灾祸,就是我儿子的福分了。”

第二天,田七郎要专程前去武家拜谢武承休。田母说到:“去就去吧。到了之后任何感谢的话都不必说。小恩可谢,大恩不可谢!”

田七郎到了武家,果然如田母所言。武承休软语温柔地安慰他,他只是点头答应一声。要他留下住几天,他就痛快地就答应了。送他东西,他就收下,也不再推让。门客们都看不过,觉得田七郎冷淡地不近人情,只有武承休喜欢他诚实厚道,对他更加优待。

这天,正赶上武承休生日,前来恭贺的门客众多,房间都住满了人。晚上,武承休拉着田七郎同榻而眠。三个侍候他们的仆人,就在床下铺些干草打地铺。

到了二更天,仆人们都已经睡熟了。两个人在床上还聊的火热。突然,田七郎挂在墙上的佩刀,从鞘中凭空腾出数寸高,发出“铮铮”的声音,闪烁着如电的寒光。

宝刀

武承休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七郎也起身问到:“床下睡的都是什么人?”武承休回答:“都是我的仆人而已。”七郎说到:“他们之中一定有心怀不轨之人。”武承休问何以见得。

七郎说到:“这把刀出自海外,杀人从来都是见血即死!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辈了,至今斩首数以千计,却仍然锋利如初。此刀见到坏人就会发出声响,跃出刀鞘,从未失手。公子还当亲近君子、疏远小人,或许还有免遭祸难的一线希望。”

武承休连连的点头。田七郎却开始郁郁不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武承休问道:“吉凶祸福都是天数,七郎为何如此担忧呢?”七郎答到:“祸福并非我所担心的。心中放心不下的,唯有老母而已。”武承休愕然的说到:“事情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七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就好。”

却说床下躺着的三个人,一个叫林儿,是武承休的娈童,一直很受他宠爱;一个是武承休经常使唤的小厮,约十二三岁;一个叫李应,性格执拗愚顽,经常因为小事就和武承休红着脖子争执,武承休每每被他气地不搭理他。

当天夜里,武承休反复揣测了一晚上,怀疑七郎说的人一定是李应。第二天早上,就把他叫来,用好话把他打发走了。

武承休的大儿子武绅,娶妻王氏。一天,武承休外出办事,留林儿一个人在家。这时正值初秋,书斋中的菊花盛开。王氏心想公公出门了,书斋一定没人,就一个人进来赏菊观花。

林儿突然冲了出来,不断的勾引调戏王氏。王氏急了,想要逃跑。林儿就抱住王氏,强行把她挟持到屋里。王氏害怕,一边抵抗一边大声呼喊。武绅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林儿见了,撒腿就跑了。

武承休回来后,听说这事之后大怒,可到处都找不到林儿。他派出仆人多方打听,两三天后,才知道林儿藏到了一个御史家里。

这个御史在京城做官,家里事务都交给他的弟弟打理。武承休并未造次,他亲自写了一封信,非常客气的投到御史府中,希望他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上,交还林儿。御史弟弟竟然置之不理。

武承休大怒,到官府告了林儿,并向县令提请诉讼。拘捕的文书虽然已经下达,可差役们却并不去捉拿,县令也不过问。武承休这口气咽不下去,很是烦恼。

这天,田七郎来到了武家。武承休拉着他的手说:“你说的话应验了。”便把事情都告诉了七郎。七郎听后,面色变得非常凄惨,他一句话都没说,径自离开了武家。

武承休暗地里派了几个得力能干的仆人,偷偷地埋伏在御史家附近,侦察林儿的行踪。这天晚上,林儿回来晚了。几个早有准备的仆人一拥而上,将林儿抓起来,押回了武家。

武承休命人把林儿吊起来,痛加鞭打。可林儿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不但不服,还不住地出言顶撞武承休。

武承休的叔叔武恒,历来是一位忠厚长者。他听说这件事后,怕侄儿盛怒之下做出冲动之举,为武家带来灾祸。就劝侄儿将林儿交到官府法办。

武承休接受了叔叔的建议,将林儿押送到了县衙。林儿前脚刚到,御史弟弟的信后脚就送到了县令那里。武家人眼睁睁地看着,林儿被交给御史家的管家带走了。

这之后,林儿更加的肆无忌惮。他公然地在各种场合挑衅武承休,到茶馆酒肆中扬言,自己与武承休的儿媳王氏私通,说的有鼻子有眼。

武承休被林儿侮辱地痛苦不堪,又拿他没办法。他脑门一热,骑着马冲到御史家门前,捶胸顿足地高声怒骂。邻居见了,纷纷出来劝慰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回家。

第二天一早,有家人跑来跟武承休报告说:“林儿被人杀了,尸体被还被肢解之后扔到了野地里。”武承休又惊又喜,心中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不久,御史弟弟将武家叔侄告上了官府。县令发了传票,命二人前去对质。到了县衙之后,县令不由分说,上来就命令打武恒。

武承休大声得分辨说:“说武家人杀了林儿,这是污蔑。至于辱骂官绅,这是我干的,与我叔叔无关。”

县令听后置若罔闻。武承休急了,要冲上去救叔叔。一堆衙役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把武承休牢牢的按住。

县里的衙役都是御史家的走狗,武恒又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还没打到一半,武恒已经奄奄一息,昏死过去。县令见状,喝令停刑,叫了声退堂,便扬长而去。

武承休悲痛欲绝,只得将叔叔抬回家,操办丧事。

武家遭此大难,武承休彻底乱了方寸,束手无策。他想找七郎商量,可七郎连吊孝都没来过。他心中暗想:“我待七郎不薄,可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就与我形同陌路呢?”也曾怀疑林儿是七郎杀的,可为什么都不来商量一声呢?

武承休派人到田七郎家里去打探。去了那里才发现,大门紧闭,早已人去屋空。询问周围的邻居,竟没人知道七郎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天,御史弟弟正在县衙内宅,与县令疏通关节,恰逢清晨有人来送柴送水。有个樵夫慢悠悠地路过,忽然之间,放下担子抽出刀来,直奔御史弟弟。

御史弟弟惊慌失措,抬手挡刀。只见樵夫手起刀落,御史弟弟手臂已经断为两截。樵夫赶步上前,又是一刀,御史弟弟的脑袋叽里咕噜地滚到一旁。樵夫扭头又朝县令冲了过来。

县令大惊失色,急起逃窜,大声呼救起来。一堆衙役听见动静,冲了进来,举起棍棒将樵夫围了中间。樵夫追之不得,举刀自刎。

于受万《聊斋全图》之《田七郎》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辨认,有人认识这个樵夫就是田七郎。县令此时惊魂稍定,在众人的簇拥下上前查勘。

只见田七郎头颅掉在一旁,尸体倒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淌着血。县令又往前近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尸体忽然从地上直挺挺地一跃而起,手起刀落,县令的首级已经被砍翻在地。尸体杀了县令之后,又直挺挺地倒回地上,再也不动了。

武承休听说田七郎死了,跑过去大哭,直哭到昏死过去。人们都说田七郎是他指使的。武承休拿出自己的全部家财,贿赂当权的大官,才得以免受追究。

田七郎的尸体被抛弃到了荒野三十多天,老鹰与野狗将他尸体团团围住,保护起来。武承休将七郎的尸体收敛起来,厚葬了他。

田七郎的儿子后来流落到了登州居住,改姓为佟。后来从戎,因军功做到同知将军。他回到辽阳的时候,武承休已经八十多岁了,带领着他去拜见了父亲的坟墓。

封面插图选自于受万先生的《聊斋全图》,感谢!致敬!侵必删!

部分资料参考:

于天池等先生所著三全本《聊斋志异》

任笃行先生所著《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

赵伯陶先生所著《聊斋志异详注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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